邻居们说,泡的没人样了,唐韵去看了一眼,回来后精神都要崩溃了。江黎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她把门堵上,不让那些人进出她的家,谁来了她就骂谁。她学着那个凶叔叔的样子一句句骂着“他妈的”脏话,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赶走。江黎走进屋的时候,唐韵就躺在床上,头半耷拉着,头发糊在脸上,脸上糊满了眼泪。周围酒瓶散落了一地,占满了这间小屋大半的空间。唐韵满身酒气地拉着江黎的手,哭地喘不过气。她说:“阿黎,再也没有人保护妈妈了。”
江黎不明白“没了”是什么意思。
邻居婆婆给她解释,就是她爸爸“去世”了,死了的意思,再也见不到了。
江黎不懂,只是看唐韵哭到几乎快要昏厥,她也开始跟着哭。
她不想再也见不到爸爸。
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明明她们每天都在一起。
爸爸每晚会给她讲很多故事,会教她她从来没有玩过的游戏,会给她讲她从来没有听过的道理。
陌生人开始出入她的家,她听那些穿着警服的人说,有人在凌晨看见她爸爸徘徊在跨江大桥上,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就有人报了警,但北方的冬天太冷了,风卷着浪,一瞬间就把人给吞了。
邻居们说,泡的没人样了,唐韵去看了一眼,回来后精神都要崩溃了。
江黎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把门堵上,不让那些人进出她的家,谁来了她就骂谁。
她学着那个凶叔叔的样子一句句骂着“他妈的”脏话,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赶走。
江黎走进屋的时候,唐韵就躺在床上,头半耷拉着,头发糊在脸上,脸上糊满了眼泪。
周围酒瓶散落了一地,占满了这间小屋大半的空间。
唐韵满身酒气地拉着江黎的手,哭地喘不过气。
她说:“阿黎,再也没有人保护妈妈了。”
江黎跟着唐韵哭,只哭了一会,她就自己擦干了眼泪。
她抱着唐韵的肩膀,学着爸爸哄她的样子哄唐韵。
江黎说:“我保护妈妈。”
爸爸教过她,他不在的时候,她要保护妈妈。
唐韵很少再出那间小小的屋子了,里面臭气熏天,到处弥漫着酒精与呕吐物的气味。
江黎开始学着唐韵从前的样子煮饭做家务,去帮唐韵洗掉被吐脏的衣服和地板。
她才十岁,个子还不够高,要踩在塑料板凳上才能在够到那个老式抽油烟机。
邻居们来过几次,江黎堵着门不让她们进。
她说:“我妈妈在休息,不想见你们。”
谁都知道她在说谎话,江黎自己也知道。
她一个人拿着钱去买菜,一个人在院子里搬杂物收拾房子,够不到的地方就踩着板凳,摔下来的时候又蹭的浑身青紫。
谁都看在眼里,谁都想去帮衬一把。
可江黎始终堵着门。
她说:“我爸爸说人的可怜最不值钱了,我不要你们的可怜,我可以照顾好我妈妈。”
唐韵整晚整晚地哭,江黎知道她又喝醉了,她开了门缩进唐韵的怀里,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感受到仅剩的一点点温暖。
妈妈好像变了,从爸爸“没了”以后,妈妈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妈妈了。
没以前漂亮了,也没以前爱笑了。
她总是哭,总是不理她。
江黎趴在唐韵的怀里,趁着她醉酒时无意识地搂紧时勾起一抹小小地笑。
笑着笑着,她也开始跟着哭。
她叫她妈妈,可唐韵从不回她。
爸爸不在了,妈妈好像也不那么爱她了。
隔天江黎又是一个人去买菜,她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会分菜的成熟度是好是坏,会对比哪家摊贩卖的便宜几毛钱。
她小小的身子拖着菜篮子回家时,门口又围了好多人。
原本被她堵死的那扇门被破坏,一群穿着黑西装的陌生人堵在门口。
江黎推开人群跑进去,那个凶巴巴的叔叔就站在屋里,还带着一个她从没见过的老爷爷。
这一次她记住了那个叔叔的名字。
他叫江明轩,是爸爸的弟弟。
那个老爷爷身穿黑色中山装,手里拄着拐杖,头发花白,一脸老态。
他弯着腰,脸上挂着的是江黎看不懂的悲痛。
唐韵就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没喝完的酒瓶,她歪着头,头发掩着脸颊,双眼空洞。
江明轩看着唐韵那副样子,火气又上来了。
“我哥不在了你就是这么照顾他女儿的吗?你现在哪还有一个当妈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哥为什么跳江?”
他抽出一沓纸扔到唐韵的面前,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你他妈看仔细了!肝癌,早期!爸已经不逼他回家了,我们求着他拿钱去治病。两百万!两百万什么病治不好?!”
“就是因为你!一直都是因为你!”
“明明是因为你,我哥放着有钱日子不过,身份不要了地位不要了也要娶你!就是因为你,我哥的公司破产要去借高利贷!也是因为你,我哥病都不治了,也要把这两百万留给你过好日子!”
“唐韵,我哥他妈上辈子欠你的吗?你他妈为什么不能行行好放过他呢!”
唐韵空洞的眼终于有了几分清明,她垂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江明轩的指责谩骂,没有反驳一句。
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嘶哑着声音开口。
“明恩我安葬好了,他的坟立在哪以后都跟你没关系,他的孩子我要带走。”
唐韵回过神,呆滞地看着老爷子。
“那也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给你?”
唐韵那双眼哭的猩红,几乎快要睁不开,她的声音哑的不能再哑,难听到了极致。
“你们连我丈夫的骨灰都不肯留给我,现在连我的孩子也要带走吗?”
江明轩怒气上了头,脖颈都涨红到暴起青筋。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他指着唐韵骂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看看这地方是人待得地方吗?阿黎才十岁,难道你要拖累着她让她照顾你一辈子吗?!”
“你已经拖死我哥了还不够吗?”
江明轩抽出支票,一把甩在唐韵的脸上。
那张支票明明轻飘飘的,抽起人来却格外疼。
不是脸疼,也不是心疼。
“两百万是我哥拿命留给你的。”
江黎猛地冲进去,用她小小的身子一把将江明轩撞开。
“滚开!你们滚出我家!”
江明轩被撞了个踉跄,在看到江黎的那一刻,眼底的愤怒又变成了心疼和局促。
“阿黎……”
江黎推搡着江明轩:“我爸爸不在,你们就跑来欺负我妈妈!”
“不是的,你听叔叔说……”
就是这样的。
她在外面都听见了。
江黎拉过一旁的板凳站上去,她个子那么小,站在江明轩面前还是不够高。
她从身上的斜跨小包里抽出那张已经褶皱到发旧的一百块,学着江明轩的样子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
“我不要你的钱,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