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哪里够啊!”我明明看着贺冀州,双眼却像无法聚焦般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木讷地重复着,“为你留的长发,还给你。”贺冀州伸手抢我的剪子,被我躲掉,“上学的时候我想,待我长发及腰,我就能嫁给你做你最美的新娘,如今我亲手将它们剪掉,希望今生可以再也不为你所烦扰。”又一剪刀落下,我的长发被风吹到了他的身上,像是坏掉的枷锁,再多也锁不住我和他,终究会无能地掉落在地上。手指顺着发丝捋到发尾,落空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也跟着空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签下去。
曲云烟扯了扯贺冀州的袖口,男人也没有半分反应。
“呵呵。”她脸上的笑容并不自然,“哥哥,你要是不想和慕姗离婚了,我是第一个同意的。”
她说着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甚至雀跃地跳起来。
贺冀州依旧不动如山。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他的签字,可他倏地,把文件撕得粉碎,开口时,声音在发颤。
“你要坐牢吗?你现在跟我离婚,没人管你,我问你!你要坐牢吗?”
贺冀州提高音量笑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不用你管,你签完字,你带着她滚。”
曲云烟耸了耸肩膀,“慕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比我都不乖啊,哥哥,要不然我不计较了,直接带她出去吧,算了,我没关系的。”
贺冀州冷声道,“慕姗,你在等谁?等沈平安?”
“哥哥能带你出去啊,你还等谁,听说坐牢都要剃头发的,我都替你舍不得你这一头长发。”
她从毛绒包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把剪刀和一个电动推子,“我本来要去朋友家帮她家狗狗剃毛的。”
她把推子打开,机器发出嗡嗡的震颤,“你听,声音都很恐怖的。”
我抬头,冷厉的视线射向她,“你给我闭嘴!有多远滚多远。”
她瘪了瘪嘴藏到贺冀州身后,泪眼汪汪求贺冀州庇佑,“哥哥,慕姗怎么这样了,她好凶。”
贺冀州步子挪了半步,挡在曲云烟面前。
他拿过曲云烟手里的推子,沉默地看了几瞬。
他静静地望着我,再开口时依然做了决定。
他声音冷淡,“你做了错事,必须让你涨涨记性,要不然这次救你出去,下次你还敢。”
下达命令时,他微微昂头,“这次我不伤你,只取你一缕断发,以示警戒。”
我没说话,沉默地盯着他,眼睛有些发红。
如今我落到了他的手里,被揉圆捏扁也是没有办法。
“啊?哥哥,不好吧?女孩子的头发很重要的!不过慕姗,一剪子头发换你自由,也不算亏。”
曲云烟眨着大眼睛问我,明明模样纯真善良,恶毒的却像是阴间来的小鬼,难缠得要命。
这二对一的场面,我怎么都不可能赢。
没有家人给我撑腰,他们想把我怎么揉就怎么揉,想把我怎么搓就怎么搓,她们有备而来,又是剪子又是刀子,连剃毛的推子都带了,只为了羞辱我。
“贺冀州,用头发换自由,这是你同意的是吧。”
我知道我有些明知故问了,但是我就是突然想听听他怎么说。
一颗心被伤透了,以后应该就不会再疼了吧?
贺冀州站在逆光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从他紧绷的下颚线推测出他的心情很差。
他沉默了好一会,我听见他淡淡的声音,“也好,霍家人不能有案底。”
我笑弯了腰,顺势把头发从后到前都糊在脸上,挡着我的眼睛,我不想再让他看见我流泪了。
曲云烟把剪子和推子都丢在我面前的地上,我伸手去拿。
一剪子落下,三千烦恼丝撒到空中,“不过,贺冀州,我的清白,我自然会自己证明,并不需要你去跟我做什么交换。”
我和宋轻舟说了很多,我相信他一定会按照我的提示,找到我没有犯罪的证据。
我没停,手起剪刀落,发丝又被我剪断。
发丝发丝,三千烦恼丝。
都剪断就不会再和面前的这个男人纠缠了!
贺冀州弯腰抓住我的手,他突然开口了,声音抖得厉害,“够了!谁让你剪这么多的!”
“不够,哪里够啊!”
我明明看着贺冀州,双眼却像无法聚焦般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木讷地重复着,“为你留的长发,还给你。”
贺冀州伸手抢我的剪子,被我躲掉,“上学的时候我想,待我长发及腰,我就能嫁给你做你最美的新娘,如今我亲手将它们剪掉,希望今生可以再也不为你所烦扰。”
又一剪刀落下,我的长发被风吹到了他的身上,像是坏掉的枷锁,再多也锁不住我和他,终究会无能地掉落在地上。
手指顺着发丝捋到发尾,落空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也跟着空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挺好。
以后顶着崭新的发型,重新搭配妆容和穿着风格,去过再也没有贺冀州的生活。
我又要剪,可剪子终究被他抢过去丢在地上。
他一向沉稳,如今却显得气急败坏,“慕姗,我不准!你这辈子注定和我纠缠一生!”
这真是一句恶毒的诅咒!
不过明明是诅咒我的,有的人反应比我更大。
“哥哥!”
曲云烟倏地上前想要分开我们,贺冀州瞪了她一眼,简直是欲盖弥彰。
可曲云烟不管,拽住贺冀州的手狠狠拉着他,他指缝间还夹着我的头发,我被扯得短暂的惊呼一声。
简短一声,唤醒了沉睡的人。
贺冀州松了手,像是被夺舍的人短暂找回了意识,后退两步和我拉开距离。
他眼中有着铺天盖地的迷惘,顷刻间又被强大的意志掩盖。
他一定在懊悔,刚才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看我的眼神十分陌生,不知道是不认识我了,还是和他记忆中的那个我对不上号了。
我其实很想问问他,他是否有一分一毫心疼过我,为我难过呢?
他眼中流露出难言的伤感,我想问问他,是为了我还是在懊恼天平的指针短暂地指向了我的方向?
这样想着,我突然嗤笑一声,“贺冀州你舍不得我啊?豪门联姻而已,你怎么还认真了呢?”
我以为他至少要讥讽我几句,可是他涵养极好,倒也没有。
短短几秒钟,他就恢复了以往沉静翩翩的模样。
贺冀州无奈,把我伸向我,“好了,头发也剪了,慕姗,我带你回家。”
我觉得不屑。
我打掉他向我伸过来的手,轻蔑地转过头,再也没看他一眼。
余光里,曲云烟握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无比心疼地喊了声,“哥哥。”
她又问,“你疼不疼?烟烟给你吹吹。”
然后我耳边果真响起了吹气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渣男贱女,真是恶心!
我不愿再看,背对着他们坐下,冷冷开口送客,“你们可以走了。”
“走啊哥哥。”曲云烟劝贺冀州,“快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贺冀州没有理她只是看着我。
“慕姗,既然你头发已经剪了,我说话算话,不会再为难你,这件事烟烟不会再跟你计较了,就过去了。”
他口口声声说不计较,可一字一句全都是指责。
“不用,警方会还我公道,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原谅!”我转头看向他,淡漠开口,“反之,我等着你们向我道歉!”
贺冀州被我拒绝后脸色无比难看,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滚!”
配合着我的嗓音,我把地上掉落的发丝抓起扬在空中。
事实证明发疯还是有用的。
贺冀州抬手指挥着他带来的保镖,“你们先出去,烟烟,你也先出去。”
身后是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再然后就是长久的静默。
他虽然没说话,我却能感受到身后始终有一道灼热的视线锁定着我,我抱紧自己的双腿,仿佛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发抖,我才能感受到温暖。
以前总想跟贺冀州单独相处,想和他拥有二人空间,没想到实现梦想的这一天,会是在收监室里。
怔愣间,我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我还是冷得发抖。
他身上淡淡的茶叶香不似以前能让我安定,反而像是一个积攒怒气值的开关,我大力地挣扎起来,“别碰我!”
他宽厚的身子足矣把我包裹,说话间,他唇瓣擦过我的耳廓,“慕姗,那你认真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