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去。屋子里的姑娘也神色恍惚,怔怔愣在那里。“姑娘,姑娘……”采薇轻声唤她。待盛棠宁回了神,担忧又问,“姑娘可是和大公子吵架了?方才我见他出去,脸色吓人得紧。”贺景铖极少生怒,更遑论他和盛棠宁兄妹情深,向来没红过脸生过气。这实属是个稀奇事。采薇也奇怪,白日姑娘才出的事,按理说大公子该好好宽慰她才是,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真是叫人看不透。盛棠宁并不解释,只摇摇头,“没有,你别多心。”她也在心里宽慰自己。
她和裴子萋年岁太小,裴景明又素来不着调。
这只猫,便由贺景铖养着。
他是当真喜欢它,还亲自给它取了名字叫“狸奴”,有“狸奴睡足花枝午,闲扑柳丝风”的野趣在里头。
两个小姑娘也喜欢极了这种小东西,时常来他这里逗狸奴玩。
可是突然有一日,狸奴不见了。
贺景铖对她们解释说,狸奴大了心思野,越了高墙跑走了。
裴子萋当时还伤心了好一阵。
只盛棠宁不哭不闹,很自然地便接受了这一说法。
“其实我瞧见了,那日我来书房找哥哥,哥哥用手掐着狸奴的脖子抵在墙上,直到它没了声息。”
外表温润儒雅的少年,做起这样血腥残忍的事来也极是得心应手。
甚至从始至终,连眼眸都是淡淡的。
隐在暗处的小姑娘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遮掩得严严实实,只在那狸奴被他丢进池子里时瞪大双眼,捂紧了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响。
“我知道哥哥为什么杀它。”
盛棠宁垂着眼眸,轻声道:“哥哥的同窗前一日过来寻哥哥,和狸奴玩了一会儿。后来哥哥的同窗回家,狸奴也要跟着去。当时哥哥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很吓人。
是那种阴鸷又冷漠的眼神,如看一个将死之人。
“果然,第二日,狸奴就死了。”
盛棠宁平静叙述完所有,抬眸看他,“哥哥杀狸奴,是因为狸奴背叛了哥哥吗?”
“哥哥从前喜欢狸奴,也不是真心喜欢吧?不过将它视为自己的玩物。玩物起了旁的心思,要跟别人离开,哥哥便忍受不了了,索性下手杀了它。”
她睁着双清清凌凌的眼看他,“在哥哥心里,我是不是便是下一个狸奴?”
他未必有多喜欢她,不过因着她这些年的殷勤讨好,便觉得她应当是自己的。
所以她不能爱人,也不能嫁给旁人。
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
“妹妹这话说错了。”贺景铖温柔注视着她,“在我心里,妹妹从不是狸奴。我从心底里喜欢妹妹,疼爱妹妹,又怎么忍心伤害妹妹。”
“是吗?”
盛棠宁半点不信,亲眼见过他嗜杀面目的人如何还能相信他的温柔表象,只不过寄人篱下,只能曲意逢迎,讨好于他。
只是现在讨好也无用,不如索性撕破脸。
“我也觉得我不是狸奴。”
狸奴心思单纯,不能自保,可她不是。
她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学会的就是如何卖弄心计的来保全自己。
盛棠宁抬眸,笑盈盈看着他,“哥哥还不知道吧?平南王妃已经回来了。燕城哥哥说,他已经取得了母亲同意,过些时日便要上门来提亲了。”
她看他那双温柔和煦的眼倏然阴沉沉落下来,心里有几分快意,“哥哥的如意算盘好像落空了呢!燕城哥哥当真是极喜欢我,就算我不是承平侯府的嫡女也无妨。倒是劳琮之哥哥操心一场,还为着我的事亲自去找了伯母一趟。”
“望安寺的签文是哥哥搞的鬼吧?”
她心知肚明,却明知故问,“还有这次,平南王妃一事也颇有古怪,分明是大雪封河,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冒传遇袭水匪的话来呢?”
她心思玲珑剔透的紧,面上却仍是甜甜的笑,“我有时候想着,都觉得哥哥真的是极厉害。论阴谋权术,谁也比不过哥哥去。”
“但我一点也不怨哥哥。”
“哥哥救我两次。这些,便全作是还给哥哥的。哥哥放心,我们有这么些年的兄妹情分在这里,我纵是嫁去了平南王府,也会处处顾着哥哥想着哥哥。”
姑娘从未如此坦荡,揭开了所有伪装,不留半点余地地来直面他。
贺景铖看着她,却是微微一笑,“妹妹可当真是一点也不叫我失望。”
他隔着桌案牵过盛棠宁的手。
她从善如流,没有抗拒,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看他温柔浅笑,看他修长如竹的指缓缓从她腕上那一截淤痕上划过,语调轻慢,“妹妹知道我最喜欢妹妹身上的什么地方吗?”
他意味深长地叹,“我最喜欢的,就是妹妹的这双手。”
“这是双很巧的手,会做很多花样的糕点果子,来讨好取悦我。也可以果断狠辣,擒着人的脖颈把人往湖里推……”
她的两面三刀,虚情假意,他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甚至是有意纵容助长。
“我一直觉着,妹妹是与我一样的人,也是这世上最与我心意相通的人。很多时候,我只需轻轻一提点,妹妹就能立刻明白我的心思。”
“所以,我也一直以为妹妹的心思是同我一样的……”
她该有野心,该往上爬。
她应当想方设法嫁给他,坐上承平侯府主母的位置,而不是处心积虑地去嫁燕城,当她的世子妃。
当然,他本可以强势要她嫁自己。
裴老夫人拦不住他,区区一个平南王世子更是拦不住他。
可是江婉的先例活生生在前。
一个强取豪夺得来的女人,永远也不会归顺臣服。
他和他的父亲不一样,他不只要身,还要心。
他有的是耐心,徐徐图之。
于是不甚在意,轻轻一笑,“无妨,妹妹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便由着妹妹。”
他松开她的手,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我等着妹妹回来求我。”
采薇过来伺候,正遇上贺景铖从里间拂袖出来。
往日温润的眉眼里俱是冰冷冷的怒气,只消轻轻一眼瞥过来,她遍体生寒。
再进去。
屋子里的姑娘也神色恍惚,怔怔愣在那里。
“姑娘,姑娘……”采薇轻声唤她。
待盛棠宁回了神,担忧又问,“姑娘可是和大公子吵架了?方才我见他出去,脸色吓人得紧。”
贺景铖极少生怒,更遑论他和盛棠宁兄妹情深,向来没红过脸生过气。
这实属是个稀奇事。
采薇也奇怪,白日姑娘才出的事,按理说大公子该好好宽慰她才是,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真是叫人看不透。
盛棠宁并不解释,只摇摇头,“没有,你别多心。”
她也在心里宽慰自己。
眼看平南王府定亲在即,他纵是手段再厉害,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