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吐出什么,只吐了几口果酒。酒水从嘴角灌进鼻腔,险些让宋窈窒息。她终于肯底下头服软,涕泪横流的向沈娇娇求饶:“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放过我!”身后隐约能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宋窈眼睛一亮慌忙呼救。“娘——”知道是杜鹃带人来了,沈娇娇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再不迟疑。手上用力,一鼓作气的狠狠把宋窈的头按进了恭桶中!恭桶里的粪便飞溅出来,沈娇娇速度极快的闪身避开。沈娇娇一松手,宋窈就抬起头。可是已经晚了,她僵着身子,满头满身屎尿。
“疯子——”宋窈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在他逼近时步步后退。
“陆瑾瑜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物,忍着腿间残留的疼痛走到门tຊ口:“今日的事就到这里,二妹妹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打开门,背影潇洒地离开。
在他走后,宋窈连忙去将门关上,还从里面落了锁。
她看着满屋的狼藉,崩溃的将背靠在门上,又无力的顺着滑了下去。
陆瑾瑜……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传出去,要不然她这一辈子会就这么毁了!
今天这件事必须让他烂在肚子里,再也不能有机会说出去!
泪眼婆娑中,宋窈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
陆瑾瑜,他必须死!
强撑着身子,宋窈平生第一次自己收拾起了屋子。
“啊!”手指被藏在衣物下的碎片划破,血瞬间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宋窈鼻头一酸,眼泪再一次流出。
想她宣平侯府大小姐,十几年来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沈娇娇,她又何必沦落到这种地步。
一个乡野村妇,她凭什么只一眼就把陆湛的心勾走!
如果不是她引诱了陆湛,自己就不会为此神伤饮酒。
还因此受到陆瑾瑜的侮辱!
宋窈咬牙切齿,缓缓伸手将眼泪抹去。她的视线逐渐清晰,眼中早已被仇恨充斥。
那一百多箱的聘礼她沈娇娇也配!
麻木的穿上衣物,宋窈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将凌乱的床榻整理一番。
屋子里很是安静,烛台上的烛火跳跃着散发着黯淡的光芒,燃烧的灯芯偶尔发出“哔啵”一声轻响。
她披散着头发就这样赤着脚缓缓的坐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里的她依旧貌美,只是眉宇间没有了往日的肆意和娇媚,剩下了深深的戾气。
因为在反抗时咬破了陆瑾瑜的嘴唇,鲜红的血液沾上了宋窈的嘴角,就像是上好的口脂。
宋窈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摸了摸嘴唇。
刚刚蒙受的屈辱又如走马观花般从眼前闪过,宋窈的手指一顿,接着像是发疯般几乎暴虐的擦拭着被陆瑾瑜碰过的地方。
“脏了……脏了……”
她喃喃自语身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噬咬。
与陆瑾瑜之间的亲密让她既害怕又恶心。
宋窈扭曲着脸,把裙子脱下来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杜鹃!”
“把杜鹃找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听到小丫鬟说宋窈找自己,正在屋子里上药的杜鹃心里一沉,脸一下变的惨白。
她不敢耽搁,连忙跟着小丫鬟回了宋窈的院子。
守在门外的两个老婆子正害怕宋窈迁怒自己,见杜鹃来了均不由的松了口气。
“杜鹃姑娘快些,二姑娘正等着你呢。”其中一个老婆子看杜鹃的眼神带了些怜悯。
杜鹃恍若未闻,她木木的走到门前低着头推门而入:“姑娘有何吩咐?”
看见杜鹃,宋窈心中压抑许久的怒火倾泻而出。她高扬手,一巴掌狠狠落下。
这一巴掌把杜鹃打的身子一歪,她顾不得疼痛又赶紧站好。
可未等杜鹃站稳,宋窈用足力气反手又是一掌。
“混账东西!刚刚你跑哪去厮混了!”
杜鹃咽下口中的血腥味,不敢抬头:“回二姑娘,是世子让奴婢先行离开的……”
宋窈呼吸一滞。
陆瑾瑜,又是他!
“他让你走你就走?别忘了你是谁的奴才!这么听他的话,要不然 我和母亲说说,让你去世子的院子里伺候!”
拿杜鹃撒了气,宋窈的脸色好了些。她看着杜鹃刻薄的笑了笑,眼中有怨毒的神色一闪而过。
杜鹃吓得浑身发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以为宋窈察觉了什么,头抵着地面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奴婢不敢!姑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宋窈却不想听她求饶,竖着眉毛对着她的肩膀狠狠一脚:“还不快去备水,我要沐浴!”
杜鹃被踹的人仰马翻却又不敢有任何怨言,她口中连连应是,动作利索的爬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听说主子这个时候要沐浴,所有丫鬟婆子们都动了起来。烧水的烧水,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等到宋窈终于洗好,水都换了好几次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随着几声鸡啼轮廓渐渐模糊起来。
折腾了一夜,宋窈脸上不见丝毫疲态。她倚在桌前,正随意的玩弄着一支上好的金钗。
杜鹃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用干净的棉巾替她绞着头发。
“一会梳个凌云髻,把生辰时父亲送来的那套头面用上。”
听到宋窈要如此,杜鹃擦头发的手一顿。她斟酌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的问道:“姑娘今日要出府?”
被烛火笼罩,宋窈那张明艳的脸上慢慢出现了诡异疯狂的神色。
被那双仿佛带毒的眼睛一盯,杜鹃心里莫名的窜出了一股凉意。
她唇角微勾,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不是出府,而是见个人。”
杜鹃的手很利索,凌云髻配上红宝石头显的宋窈贵气万分。
一夜未眠,门外的两个婆子早已坐在台阶上昏昏欲睡。
眼前闪过一片姜黄的裙角,宋窈盛装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婆子连忙站起,拦在了宋窈身前:“二姑娘这是去哪?”
“去向母亲请安。”宋窈的眉间点了花钿一颦一笑恍若神女。
“可夫人吩咐……”老婆子的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夫人吩咐,我若认错,她自然原谅我。”宋窈打断了老婆子的话,话锋一转:“怎么,嬷嬷想关我一辈子不成?还是说眼中只有世子,不将我与母亲放在眼里了?”
两个老婆子连忙跪下说不敢。
宋窈轻哼一声,也不叫她们起来,径直离去。
天边刚出现一抹橘黄,沈娇娇人还在塌上躺着,院子里便有人不请自来。
屏风外传来细碎的关门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见着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走近,沈娇娇懒洋洋地开了口:“好春杏,让我再睡一会罢……”
来人一声不吭,沈娇娇感觉到了些许不太对劲,她撑起身子。
然而下一瞬,一个人穿过床榻的帷帐,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直直的向她的脸抓来。
宋窈身上的钗环叮当做响,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想要将沈娇娇的脸抓烂。
沈娇娇反应也不慢,作势一滚险险的避了过去。
沈娇娇的动作让宋窈一愣,随即她明白了过来失声叫道:“沈娇娇你没有瞎?!”
“我若还不好,岂不是对不起姐姐准备的这份大礼?”
沈娇娇冷笑两声,一双眼睛潋滟生色,看着宋窈的眼神再不复往日的温顺。
这样的沈娇娇让宋窈感觉到陌生,也让她心生忌惮。
想起和她相遇的点点滴滴,宋窈的目光像淬了毒般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有些想不通沈娇娇为何要这样做,可看到那张与自己相差无二的脸时宋窈像是想到什么,呼吸一窒。
“所以,你原本就是想进侯府,替嫁之事也是如你所愿!”
“大姐姐这话说的可是冤枉我了,接我回府的不是你吗?”沈娇娇一边戒备的看着宋窈,一边用锦被护住自己慢慢的下了床榻。
这句话像是在嘲笑宋窈的愚蠢。
她本就心思深沉,难免多想了一些。
她想到沈娇娇如今侯府长女的身份与姜肆的婚事,看着她头上镶嵌着玛瑙的金钗,和身上穿着的上好青丝锦的亵衣。
一股被戏弄的羞恼让宋窈目眦欲裂。
她凶相毕露,猛然扑过死死的压在了沈娇娇的身上,一只手去扯沈娇娇的头发,一只手去挠她的脸,口中凶狠的骂道:“不要脸的小贱人!竟敢拿我做筏子!我这就抓花你脸!再让人把你卖进花楼!”
“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也配与我互称姐妹!”
猛然被人抱住腰,沈娇娇身子一歪,连带着宋窈一起滚落在地。
“你疯了!”沈娇娇抓住宋窈的手,仰着头不让她抓自己的脸。她在乡野长大,本就力气大一些。趁着宋窈癫狂之时,手上一个用力将二人的位置换了过来。
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宋窈挣扎不休,身上厚重繁复的裙子皱成一团。
脸上的红红白白的脂粉糊了一脸, 她咬牙切齿就像从阴间爬上来的厉鬼。
沈娇娇再不隐忍,一掌拍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你闹够没有!”
还没睡醒就被人劈头盖脸的打过来,任谁脾气都不会太好。
沈娇娇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皱着眉头看向宋窈。
不明白她又受了什么刺激。
沈娇娇一开始只想着制住她,可宋窈全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锲而不舍的伸出手想抓沈娇娇的脸,嘴里也不干不净骂个不停。
沈娇娇心中也被惹得腾生起了几分火气,下手反击。
两人扭打在一起。
折腾了一夜,宋窈根本就没多少力气。挣扎了几番便被沈娇娇压得死死的,再也动弹不得。
“你若心里有怨,尽管去找母亲让她再与我们二人换回来。你还是宣平侯府的小姐,英王府未来的王妃。”
“为何要让我替嫁,咱们都心知肚明。说我贱,你们又当又tຊ立却连妓子还不如!”沈娇娇满脸讥诮,再不抑制自己的本性。
她本就是在泥里长大的,粗鄙不堪,又怎会变成天上那一轮明月。
宋窈被她压制着,只能徒劳地扭曲着身子,听到沈娇娇的话,她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就这么看着沈娇娇,很久,久到沈娇娇不耐烦起来。
可随即,宋窈发出一阵笑声。
这笑声嘶哑刺耳,让人心中不适。
“沈娇娇……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宋窈身体泄了力,就那么躺在地上。她有些病态的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我为何要和你换过来,好让你与陆湛再续前缘?”
沈娇娇不语。
宋窈却以为猜透了她的心思。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你想都别想。”
见宋窈不再发疯冷静了几分,沈娇娇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站起身,离宋窈远了一些,坐到了几步远的矮塌上。
她沉默片刻看着宋窈挑了挑眉:“你就这么喜欢陆湛?”
“是!谁要与我抢,我就让她生不如死!”
本是恶毒至极的威胁,沈娇娇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全然没放在心上。
天已大亮,房门外依稀能听见杜鹃与春杏争吵的声音。
宋窈自然也听见了。
她终于想起自己盛装而来的目的,嘴角微微裂开从地上站了起来。
先是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钗环和裙子,最后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坐到了沈娇娇的旁边。
“我今日来是想给妹妹送礼。”
沈娇娇冷哼:“这样一番大礼,妹妹可承受不起。”
哪知宋窈摇了摇头,看着沈娇娇的目光突然就带上了悲悯。
她歪着头,明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我的好妹妹,沈熠曾经给侯府递过信,你可知道?”宋窈直勾勾地看着她,神态有些癫狂。她伸出一支白嫩的手指点了点嘴唇,带着几乎残忍的天真:“让我想想,算算时间,那时正好是他得了重病的时候吧?”
沈娇娇身子一僵,看着宋窈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宋窈眯着眼睛着像是根本没有察觉沈娇娇的目光,接着说道:“妹妹还真是有个好父亲。他都快要死了,心里惦记着的居然还是你。”
宋窈啧啧了两声:“他竟然求母亲把你接回府。妹妹你是没瞧见,信里的字,字字泣血让人泪下,我看得时候都能想象出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样子……”
宋窈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插进了沈娇娇的心口。
她指尖发抖,因为太过紧张胃里痉挛,险些吐了出来。
沈娇娇扶着身下的矮塌有些茫然,沈熠死之前竟然去求过宋氏,还往候府递过信?
看着眼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她胸口沉闷仿佛被紧紧勒住。
所以……宋窈是知道沈熠病重的事了。
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没有出手相救。
像是猜到沈娇娇心中所想,宋窈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是呀,妹妹。那封信最早落在了我的手上。是我把它拦了下来,也就是说,你父亲的最后的哀求,除了我以外,压根没有任何人看见!哈哈哈哈哈——”
宋窈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上满是疯狂的快意:“我们的好父亲,他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死在床榻上。”
第 30章 姐姐的嘴可真臭
宋窈再说什么,沈娇娇已经听不清了。
她只看见眼前那张嘴一开一合,聒噪的让人心焦。
什么叫沈熠去求她了?
他为什么要去求她们啊?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宋氏根本不要他们了,最后又要去自取其辱做什么?
两行清泪从沈娇娇的脸庞落下,她想象不到沈熠临死之前写那封信的神情,也理解不了这样残忍的话是怎么从宋窈的嘴里说出来的。
只觉得一颗心千疮百孔多了无数窟窿。
明明,沈熠也是她的父亲啊……
见沈娇娇哭了,宋窈得偿所愿的一声长叹。她像是终于扳回一局,不由的满眼欣喜。
“对了,我差点忘了,沈熠断气的时候,妹妹在做什么?”宋窈歪着头,涂着血红色蔻丹的手扶在腮边, 衬的水葱似的手指和银月似的脸更加白皙:“哦——你正像个废人一样跪在地上磕头求救!妹妹也知道姐姐一向心善,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如此受苦 ——啊——”
宋窈的嘲讽戛然而止,沈娇娇身形一晃,伸出手狠狠的揪住了宋窈的头发。
剧烈的疼痛从头皮传来,宋窈惨叫着被扯的从矮塌上站起身。
可不管她怎么挣扎,沈娇娇的手指也没有半分松动。
她冷冷的看着宋窈,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沈娇娇,你想干什么?”
宋窈挣扎着抓住沈娇娇的手,试图将她的手掰开。
可沈娇娇的力气太大了,宋窈几次三番都没能成功。
她疼的直掉眼泪,沈娇娇看 她的眼神却是越来越阴沉。
“我想做什么,姐姐的嘴这样臭,自然是帮姐姐擦擦嘴。”
沈娇娇冷笑两声,说着抬起脚朝着宋窈的小腹踹去。只听宋窈"哎呀"一声捂住肚子,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沈娇娇的力道不算轻,宋窈哪儿承受的住。
她蜷缩一团半跪在地上,双眸惊恐的瞪着沈娇娇,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沈娇娇却不打算放过她,她就这样扯着宋窈的头发,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门外的杜鹃正依照的宋窈的吩咐缠着春杏不许她进去,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宋窈。正准备迎上去却见沈娇娇扯着狼狈不已的宋窈走了出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姑娘,你这是......"
"滚开!"
沈娇娇的语气很冲,杜鹃的肩膀忍不住的缩了缩。但宋窈好歹是她的主子,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她咬着嘴唇壮着胆子上前去拉扯沈娇娇,身后的春杏看到了面色一变,像是母鸡护仔似的拦在了沈娇娇身前。
她柳眉倒竖,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今日我看谁敢动我家姑娘!”
“春杏你怎么……”被春杏拦住,杜鹃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想说,一向好脾气的人怎么跟着一起胡闹,可看着沈娇娇的表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沈娇娇惨白着一张脸,眼尾发红。明明没有表情,可杜鹃却感觉她在哭。
她想阻拦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放了下去。
见杜鹃心生退意,宋窈嘶哑着嗓子怒吼:“贱婢,还不快动手!”
精心梳好的头发散乱不堪,名贵的裙子也在拖行之下皱的不成样子。
宋窈又痛又恨,她不知道同为女子,沈娇娇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出了院子就是那片翠绿的竹林。
日照渐长,燥热渐起。竹林茂盛浓翠,密密耸立。林间偶有云雀唧唧,鸣划长空。
一条细细的小路通往竹林深处。
杜鹃在旁边急的满头大汗,宋窈从一开始的尖声怒骂变的神情萎靡。她见挣脱不开沈娇娇的手挣扎的力道就小了一些,好让自己不那么受罪。
眼看着沈娇娇面不改色的把宋窈往竹林里面带,春杏还在一边虎视眈眈。
杜鹃咬了咬牙,转身向宋氏的院子跑去。
深处的竹林还积着露水,脚下满是腐败的叶子和带着腥味的泥。
宋窈弯着腰,双手还护着被沈娇娇揪住的头发。想到杜鹃刚刚离去的背影,她不由的又有了些底气。
“小贱种,小贱种!”
拨开腿旁的枝叶沈娇娇听到宋窈的话,扯了扯唇角声音冰冷:“姐姐若要骂尽管骂罢,一会可就没机会了。”
“沈娇娇,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姐姐马上就知道了。”
竹林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一堵爬满草藤的围墙出现在了眼前。
随之出现的还有一旁那座孤零零的茅房。
宋窈像是猜到了沈娇娇要做什么,她满脸不可置信扬声尖叫:“沈娇娇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沈娇娇语气始终平缓,嘴角却扬起一抹奇怪的笑意:“姐姐嘴巴这样臭,不是说过要帮姐姐洗洗嘴吗?”
“不要!不要!”宋窈见沈娇娇来真的,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她一边用尽力气想往回走,一边扯着嗓子呼救:“救命!救命!”
茅房的位置因为比较偏僻,显少有人过来。但不时的还是有府中的下人过来如厕。
天气炎热,一靠近茅房,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宋窈脸色惨白也顾不得骂了,张着嘴巴干呕。
茅房很是破旧,四周垂着草帘。
中间孤零零的放着一个恭桶,此时桶里已经有了不少黄白之物,甚至还有一层蠕动的白蛆。
这一幕把宋窈刺激的险些晕厥过去。
沈娇娇牢牢制住她,眼也不眨的把宋窈的头往恭桶里按。
宋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小部分头发掉进了恭桶里,她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发了疯似的推打沈娇。
尖锐的指甲在沈娇娇的手背留下了道道伤痕。可沈娇娇却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还是强迫宋窈低头tຊ。
近距离看到恭桶的东西,宋窈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没吐出什么,只吐了几口果酒。
酒水从嘴角灌进鼻腔,险些让宋窈窒息。
她终于肯底下头服软,涕泪横流的向沈娇娇求饶:“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放过我!”
身后隐约能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宋窈眼睛一亮慌忙呼救。
“娘——”
知道是杜鹃带人来了,沈娇娇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再不迟疑。
手上用力,一鼓作气的狠狠把宋窈的头按进了恭桶中!
恭桶里的粪便飞溅出来,沈娇娇速度极快的闪身避开。
沈娇娇一松手,宋窈就抬起头。可是已经晚了,她僵着身子,满头满身屎尿。
头发上还有蠕动的蛆虫。
浑身的黏腻和恶臭在告诉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宋氏带着王嬷嬷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脚下一软,嘴里凄厉的叫了声:“窈窈。”
“哎哟!我的二姑娘!”王嬷嬷倒想上前,可看清楚宋窈满头满脸的东西后又望而却步。
身后跟着的一群嬷嬷丫鬟也不动声色的推后两步。
她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王嬷嬷推了身旁的杜鹃一把:“还不快把二姑娘带下去沐浴更衣!”
杜鹃也看到宋窈的惨状,在心里感觉到痛快的同时,又暗暗叫苦。
没有办法,她只有硬着头皮上前,低低的叫了声:“二姑娘”
哪知回过神来的宋窈却发了疯般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先是裙子,再是亵衣。眼看着收不住,宋氏也顾不得许多了,声嘶力竭的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二姑娘带下去!”
“谁再不动手,我就把她发卖出去!”
听了宋氏的话,丫鬟婆子们强忍着恶心,去扶宋窈。
而宋氏走上前,来到沈娇娇面前扬起手想打人:“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东西!”
像是浑身的气力在一瞬间被人抽离,沈娇娇受了这一掌。
脸上火辣辣一片,沈娇娇只觉得自己脑中昏昏沉。她定定的看着宋氏,站在日头下眼里却染上了寸寸薄霜。
这样的眼神让宋氏感觉到不适。
她僵着脸避开沈娇娇,去安抚宋窈。
“窈窈,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受伤?”宋氏满心担忧。
宋窈抬起手紧紧攥住杜鹃的衣襟,一个劲地往她身后缩,语气惊恐地大叫:“娘!娘!沈娇娇她疯了,她刚刚是真的想杀了我!”
此刻宋窈的惊惧并不是做戏,她本就没受过什么罪,如今更是直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她再看沈娇娇时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畏惧,娇弱的身躯更是止不住地颤栗。
“窈窈别怕,告诉娘,沈娇娇为什么突然要杀你?你又为何一大早要跑到这来?若不是杜鹃及时来找我,恐怕就……”宋氏脑中想到那个后果便只觉得内心一阵后怕。
“娘你让人给沈娇娇抓起来,把她带走!”
眼见着沈娇娇缓过来,随即又将视线缓缓挪到她脸上。宋窈目眦欲裂,脑海里尽是沈娇娇那双潋滟声色的眼睛。
她的声音立马大了两分,喉咙都有些嘶哑:“娘!沈娇娇的眼瞎是装的,她根本没瞎!”
“她没瞎?”宋氏闻言,不由的一愣。
她的目光狐疑地落在沈娇娇脸上,随即却看到了一双冷清的双眼。
宋氏猛然反应过来,因为太过慌张,她竟忽略了沈娇娇双眼正常的事。
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让宋氏心下警铃大作,不知为何,一阵没由来的心悸震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荒唐!
她堂堂宣平侯夫人,怎会惧这连毛都没有长齐的黄毛丫头!
宋氏稳了稳心神,厉声呵斥:“沈娇娇,你当真没瞎?那你又为何要装出这眼盲模样来欺骗众人?!”
还未等沈娇娇说话,宋窈满脸怨毒的喊道:“还能有什么理由?她这般骗我们,定是居心叵测,说不定还记恨着娘你当年没把她带进侯府,想伺机报复。”
这句话让宋氏沉默了,平心而论她是对沈娇娇有所亏欠。
若是其他人,宋氏大可让下人打杀了。
野兽尚且虎毒不食子,沈娇娇再不成器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现在若是处置了她,姜肆那边也不好交代。
她紧绷着脸,忍了几息才缓声开口:”来人,大姑娘心思不正把她关进祠堂,好好反省。”
这是轻拿轻放,不打算深究了。
随着宋氏声音落下,几个丫鬟便疾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她出来!”
丫鬟上来束缚着她的手脚时,沈娇娇并没有反抗。
也不知是刚刚已经耗了她太多气力,还是彻底死了心。
她扬着脸,逼退了眼中的热意。
“娘,你!”
宋氏还在安抚着宋窈, 知道她想说什么缓缓摇了摇头制止了宋窈的话语气带着责备:“我不是说了让你在房里待着不准出来吗?你怎么就跑到这边来了。”
一提起这个,宋窈便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昨夜的一室荒唐。
她眼眶一热,低着头啜泣起来,却咬着牙连一个字也不肯说。
一向溺爱宋窈的宋氏当即便慌了手脚,一时之间只顾得安慰,将那个问题抛之脑后。
沈娇娇被人扶着往竹林外走。
就在此时,她却缓缓转过脸,幽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宋氏,冰凉的唇轻启:“母亲……不、我应该叫您宋夫人,宋夫人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宋氏眉头一皱,不知道她这又要干什么。许是看在她乖乖受罚的份上,宋氏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问。”
一个字,尽显薄凉之意。
沈娇娇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当年你狠心抛下父亲和我,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如今十几年过去,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曾后悔过?”
宋氏触及到她的目光,胸腔中猛然一空。随即便被心虚充斥,她眉头紧皱,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她想了想还是冷声说道:“肚子都吃不饱的境地下,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
“现如今你竟然问了我这个问题,那我便告诉你,如果重来一回还要让我选择的话,我依旧会坚持当初的想法。”
宋氏语气坚决,她看了沈娇娇一眼,让丫鬟们把她带了下去。
直到被竹林阻挡住视线,沈娇娇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个方向,长久,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丫鬟们把她拖出林子时,沈娇娇却笑了起来。
这笑声凄厉而婉转,恍若雌鸟悲鸣,惹的丫鬟们浑身一颤,身上起了几层鸡皮疙瘩。
不知笑了多久,她总算停了下来。
沈娇娇收回视线,将眼中的湿意掩藏……
偌大世间,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宋窈被带回了院子,偏房里的浴桶倒了满满一桶水,还撒上了花瓣。
干净的衣裙也放在一边。
宋窈足足洗了一两个时辰才从偏房里出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身上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气。
脏了的衣服早就已经拿去烧了,婆子们在收拾浴桶和偏房。
见宋窈出来,守在外面的杜鹃立马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去,害怕得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姑、姑娘恕罪!”
清洗干净,宋窈的心情好了一些。
“恕罪?”宋窈轻笑一声,绕着杜鹃缓缓踱着步:“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奴婢、奴婢不应当离开太久,在引开春杏之后,奴婢就应当立马回去的,也省得主子您受皮肉之苦……”杜鹃哆嗦着。
杜鹃此时是真的很害怕。
宋窈一向脾气不好,更是从来不把他们下人的命当命,在她手底下留下伤的丫鬟不在数,更别提那些已经被发卖出去的人……
据说,之前有一个丫鬟仅仅只是在给她带玉簪时手上的力道控制住,把她的头皮给戳疼了,那个丫鬟便被发卖到了一户屠夫家里。
后来那个屠夫便因为杀人嗜血一事被大理寺捉拿归案了。
而那个丫鬟,世上却再也没了她的消息。
听着杜鹃的话,宋窈赞同的点着头,“听你这么道来,想来你也确实罪该万死啊……”
“姑娘饶命!”她这话恍如阎王的低语,吓得杜鹃连连在地上磕起头来。
她每磕一下头,地面便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铺满青石子的地面并不平整,一磕一叩之间,杜鹃的很快便被磕破,鲜血顺着她的动作一丝丝洇入石缝之间。
“你慌什么?”宋窈看着她这惶恐的模样,顿时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好一会儿,她停下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日的事也算你机灵,知道将母亲寻来。”
杜鹃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眼神带着茫然和拘谨。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宋窈却是弯腰蹲了下来。
她蹲在杜鹃面前,神色温柔,良久之后伸手,她轻轻的抚上了杜鹃额头上的那一处伤疤。
“你怎么将头磕成这样?这张脸还有用——”宋窈伸手握住杜鹃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随后一路进tຊ了屋内。
杜鹃湍湍不安。
宋窈却去了内室,她在一个黄花木箱里下寻出了一张薄纸,随即又从梳妆台下的匣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
想了想,她又转身从枕下取出一只刺绣十分精致的锦囊。锦囊里装着几锭银子,沉甸甸。
宋窈拉着杜鹃走到一旁坐下,她拉过她的手,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杜鹃手中。
“姑娘你这是……”杜鹃下意识想拒绝。宋窈却按住了她。
“这瓶是药,治你额头上的伤用的。你仔细着,万不可留疤。”
她声音轻柔,意味深长的一笑,再一次伸手在杜鹃额头的伤疤附近抚摸了片刻。
“还有这些,这是你的卖身契,现在我将它还给你。”她收回手,指尖在锦囊上的纹绣上摸索了片刻。“这个锦囊里装着二十两银子,足够你去官府脱了奴籍再寻一个夫婿好好过日子了。”
杜鹃冷不防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不但不欣喜,反而觉得害怕非常,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她连忙将手中的东西塞了回去,站起身退后一步,作势又要跪下。
“姑娘!奴婢不敢!”
宋窈见状,让她跪了一会,才伸手将她的身子扶起。
“有何敢不敢的?莫非你觉得我此刻是在戏弄你不成?”宋窈轻叹一声,语气中似乎含着几分伤心:“我知道,以前的我对你实在是过分苛刻,所以才惹的你如今如此怕我。”
杜鹃低着头颤抖。
她实在不知道宋窈眼下又是在演哪一出戏,所以愣是不敢搭一句话,生怕哪一句话说的不对,宋窈便会叫人把她拖出去打杀了。
“你莫要害怕。”宋窈见她依旧是这副不吭声的模样,她耐着性子,继续宽慰道:“往日的我实在是过于骄纵,做了许多错事。如今这些,也只不过是我在弥补我的过错罢了。”
“机会只有这一次,若再推辞可就真不能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