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这样对上,吓得岳娇的手抖了一下。他的眼睛周围全是伤痕,连眼中都是带血的,在这夜晚看上去,还有些吓人。她本能的想收回手,可又怕这举动让他多想,强忍着心里的惧意继续。谁知他嘴里艰难的发出一个字:“不!”不?岳娇以为他是想歪,便解释道:“这样会舒服一点,不然头发贴着伤口会很难受!”“不!”男子还是拒绝。既然他不愿意,那她就不勉强了,也不知道这点衣物能不能让他活过今晚,但她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了。
岳娇驾着马车赶到城门口时,远远的就看见了那紧闭着的城门。
城门口三三两两的散布着不少人,想来都是没赶得上进城的。
岳娇停下车,打量着四周,想想去哪里凑合一晚上。
“娇娇,我们到了吗?”
感到马车停了下来,阮安康撩开帘子问。
岳娇回头看向他,应声道:“对,不过城门已经关了,我等会把马车停好后你就在车上守着,我去打听一下明日何时开城门。”
“好~”
阮安康乖巧的应了一声。自从阮娘子去世后,阮安康就越发的听话了,对着岳娇没有了往日的随意,言行里时刻都带着讨好的意味。
岳娇有些无奈,想说让他不必如此,想了想又算了。
连日的驱车已经耗尽她的全部心力了,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开导他了。
城门口堆积的人不少,男女老少都有,有形影单只的,有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的。或散开或聚集的散布在门口周围,其中有一堆人围得最多。
“娇娇,那堆人是在干嘛?看猴戏吗?” 阮安康指着城门口边上聚集的一堆人问。
她们这一路过来,也在其他城镇遇见过耍猴戏的人,一人带着一猴周游在各个城镇的集市上,阮安康很喜欢看。
“不知道,我等会去看看!”
说着,她寻了块挨着城墙根的空地将车停下,嘱咐了阮安康一声后,跳下车朝着人最多的那一堆走去。
“把东西看好阿!”
“嗯!” 阮安康对着岳娇的背影应道。
岳娇走近人堆后,才发觉不对劲。
若是看猴戏的,应当有叫好声跟喝彩才对,即便耍得再不好,也有猴倌下达命令的声音。
可这么大一堆人围着,只有一些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掺杂的各地的方言,她也听不太明白。
隐隐约约的听懂了几句
“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荒唐至极啊!”
一位老者从人群里钻出来,甩袖摇头,大叹一声后走了。
又有一名男人拉扯着一妇人出来了,嘴中还骂着:“你这个婆娘真不要脸!什么都看!怎没见你那样看我?”
那名妇人满脸通红,不耐烦的啐骂道:“你有什么好看的,那物支棱起来了都没人家耙着的大!”
周边的几人一阵哄笑,男子骂骂咧咧的拉着妇人走了。
这下她更加好奇了,抻着脖子往里面瞧。
里面又传来一些声音。
“真是不要脸!”
“看着像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都说这京城的权贵猖狂得很,莫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别看了,别看了,不要引火上身!”
一男子的话说完,人群就像遇见了瘟疫般瞬间四散了开来。
原本站在外围的岳娇,视野瞬间开朗! 这下,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一名衣冠不整的男子,大喇喇的躺在城门口边上的墙根下。
嗯...
说是衣冠不整还是含蓄了,应该是赤条条的躺着。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扒开了,四肢大敞着,全都露了出来。
岳娇只是瞟了一眼,就赶紧转过了头。她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只看见白花花的一片。
她平日里看自己的身体都难免羞涩,更别提这样直白的看别人的身体了,一张脸羞得通红。
“哟,小娘子害羞了呀?没看过男人的身体?” 旁边一容貌猥琐的男子调笑道。
“那人有什么好看的,要不你看看我的?” 他旁边的一人也笑道。
岳娇瞪了他们一眼,捂着脸走了,在她迈腿之际,好似从身后传来一声轻哼,很轻微的一声。
两个猥琐男子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句:“都嫁过人了,装什么装!”
岳娇没理他们,小跑着回到了马车上。
这种人越是搭理便越是来劲,
她虽说是嫁了人,可这么多年跟阮安康都没有过夫妻生活,说起来,她还是个黄花闺女才对!
阮安康见她闷声不吭的上了马车,好奇道:“怎么了?”
岳娇不好跟他说前面发生的事,只是低声回了一tຊ句:“没事”。
她将车里还剩的干粮拿出来分给阮安康:“ 先吃点东西吧,等明日进了城,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嗯!” 阮安康接过干粮,小口的啃着。
车厢的门帘是拉开的,此时一阵寒风吹进来,竟是侵骨的冷。
阮安康打了个哆嗦。
“冷吗?” 岳娇看向他。
不待他回答,她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件稍厚的外衫盖在阮安康身上。
不知怎的,给阮安康盖完衣服后,她不自觉的朝刚刚躺着人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京城是比江洲冷得多,这还没入冬呢,晚上就已经这么冷了!”
阮安康说着,岳娇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她看了一会外面后,没头没脑的问了阮安康一句:“你说,这个天要是赤身裸体的在外面躺一晚上,会不会冻死?”
“阿?” 阮安康一时没明白她突然这么问的意思,想了想后,弱弱的回答。
“兴许会吧?不是常听说北方的冬天会冻死人么”。
岳娇听了这个回答后,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阮安康忐忑不安的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时,她狠狠的叹了口气,然后从包裹里翻出一件阮安康的厚衣服起身下了马车。
“你先吃,我出去一下!”
现在天色渐黑,风也开始大了,刚刚看了热闹的人看够后都躲在一边去了,裸身男子的周边再没有人围观了。
岳娇拿衣服挡住脸,只露出一点点的视线,慢慢的朝着裸身男子靠近。
在离他还有三尺远的时候,侧着头将衣服劈头盖脑的抛在了他的身上。
扔完衣服后,回头悄悄看了一眼。
......扔...扔偏了!
一个黑黢黢的不明物体被她看了个真切!
瞬间,她整个人都红了,脸上烫得都快冒烟了。
四周有些好奇的人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还有几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在说些什么。
她听不清,但不用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她转过身埋下头,羞得只想跑。
但是来都来了,这好事做到一半了,该丢的脸也丢了,她咬着牙蹲下身,手往后伸出去,摸索到她扔偏了的衣服,扯了使劲往后再一抛。
这次她捂着眼往后看,见那衣服正好盖在了男子的那个部位后,她才松了口气。
随后快步走到男子身边蹲下。
挨得近了她才发现,这男子全身上下布满了淤青,竟没有一块好地方。
他的脸侧向一边,脸上血肉模糊的,头发披散跟血液粘连到了一块,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双眼紧闭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还活着吗?”
岳娇犹豫着,轻声问了一句。
刚刚她有听见一声轻微的声音的,现在看见男子这副模样,她又不确定了。
没听见回应,她又问了一句:“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没瞧见,男子遮挡在头发下面的眼睛,在听见她的声音时,睫毛颤抖了两下,紧接着,一滴热泪自眼角流下,滑过脸庞,落进了脸下的泥土里。
岳娇问完话后半天也没见男子有个动静。
犹豫小许后,她伸手慢慢的朝着男子的鼻尖探去。
就在这时,男子的手肉眼可见的抖动了一下。
她慌忙收回手,惊喜的问:“ 你没死啊!”
问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冒昧了,赶紧改口。
“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半晌,从男子的鼻腔里极艰难的哼了一声来回应。
“嗯。”
得到了他的回应后,岳娇放心了。
她踌躇着说:“ 晚上风大,你这样吹一晚上会被冻死的,我帮你把衣服穿好,我也不知道你哪些地方伤得重,要是弄疼你了,你就哼一声阿!”。
说着,她就伸手去扯他自己被扒开压在身下的衣服,将衣物一件一件的替他穿了回去。
穿衣的过程中,难免不小心会有些肢体碰触,岳娇每不小心碰触一下,就感觉到手下的这具身体轻微的颤抖几下。
她以为是自己将人弄疼了,想着她这么轻柔的动作都能让他疼的发抖,看来定是伤得极重。
她手下的动作就更轻了。
男子上半身的衣服都在,唯独裤子不见踪影,想来是被人扒了去了。
没有裤子,她只得用他自己的衣摆将他的下半身盖住,然后再用阮安康的外衫将他盖住。
衣服穿好后,她瞧了眼他那张不堪入目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
脸上贴着头发肯定很不舒服,她想将那些头发撩开。
谁知手指刚撩开他眼前的发丝,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突然这样对上,吓得岳娇的手抖了一下。他的眼睛周围全是伤痕,连眼中都是带血的,在这夜晚看上去,还有些吓人。
她本能的想收回手,可又怕这举动让他多想,强忍着心里的惧意继续。
谁知他嘴里艰难的发出一个字:“不!”
不?
岳娇以为他是想歪,便解释道:“这样会舒服一点,不然头发贴着伤口会很难受!”
“不!” 男子还是拒绝。
既然他不愿意,那她就不勉强了,也不知道这点衣物能不能让他活过今晚,但她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了。
临走前,她还是安慰了他一句。
“ 晚上可能会有点冷,你忍一忍,把今晚熬过去就好了!”
虽然他这伤势看着不像能熬过去的,但总得要给人一点生的希望嘛。
岳娇走后,一直没有动静的赵柄费劲睁开了眼。
他的眼眶已经被打出了血,血液流进了眼睛里,他的视线里猩红一片,只能模糊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走远。
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手帕,他眼中生出了一丝生的希望。
距离他被崔明盛的人扔出城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围观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从最初的耻辱,到愤怒,到麻木。
到最后,他已经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了,想看便看罢,想骂便骂罢!
他只期待今夜的风再大一些,再冷一些,让他就此了结。
想来老天对他还有些许的怜惜吧,没把风送来,反而把他心心念念的人送来了。
好像她每次,都是在他最难堪的时候出现。救他于水火中。
她一开口,他就认出了她。
她的声音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他不敢置信,却又心怀期待。
狂喜过后却又是深深的羞耻。
他曾经预想过许多次两人再次相遇的场景,可万万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他不敢让她撩开他的头发,不敢让她看清自己的脸,即便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依然不想如此狼狈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不想,脏了她的眼睛。
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一定很恶心吧!她会介意吗?会跟其他人一样视他如瘟疫吗?
不过也没关系,她恶心他也好,嫌弃他也罢,能在人生的最后关头再听见她的声音,他已经很知足了。
可她没有嫌弃他,不仅没有,她还替他将他丢失的尊严,一件件的穿了回去。
轻柔的动作,温柔的语气,就如视他为珍宝一样。
他欣喜的快要疯掉了,还好疼痛让他动弹不得,不然他真的没办法按捺住自己,想要跪拜在她身下的冲动。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懂他此刻的激动,因为没有人供奉的神明会下凡落在他们面前。
但是他见到了,他的神明站在了他的面前,再一次救赎了他!
欣喜之余,他又备受折磨,她每次不小心不经意的碰触,都能引起他的一阵颤栗,她的指尖像羽毛一般,扫过的地方酥麻一片,那酥意钻入他的五脏六腑,深入他的每一寸肌肤,让他又难受又渴望。
好想...好想匍匐在她的身下,祈求她再抚摸他一下。
一阵寒风吹来,将那些羞耻的念头缓缓吹散,他再度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中。
卑劣肮脏的他,怎么可以对她起了那般龌龊的念头!
他怎么配!
紧紧闭上眼,缓了一会后再度睁开,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借她吉言,他会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