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鸢耸了耸衣领,双手放于腰腹间:“我说娘娘爱而不得……而且娘娘还将这一切都归罪于我。宫宴那日娘娘就生了让皇上毁我清白之心,今日再邀我进宫,不过是一计不成,再施二计罢了。但你高估了自己的算计,低估了帝王的精明。”心中所想被人直言不讳地戳穿,卢月婷脸色难看到极点,恨声问:“既然知道,你还敢来?”陌鸢扬起眉眼,堪比星河的杏目,眸光凛然:“少时,父亲就告诉我,陌家儿郎不得无故生事,但若是有人得寸进尺,势必砥锋挺锷!”
卢玥婷神色一怔,眼睑收缩。
晋帝在听到陌鸢已是砚憬琛的人后,混沌的双眼有了短暂的清明,拍了拍卢玥婷僵在他胸口的手,咧嘴一笑:“啊,朕想起来,苏妃还在等朕。爱妃呀,你同苍漓郡主聊着,朕去看看苏妃。”
“皇上您?”卢玥婷始料未及地拉住晋帝,嘴唇翕动。
晋帝抬手打断卢玥婷,脸上的笑容渐敛,不容置喙道:“摆驾瑶华宫。”
经过陌鸢身边,晋帝眸色微沉,眉宇间掠过一丝难得的精明。
当年砚憬琛说能助他荣登大宝,他以为是痴人说梦,甚至捧腹大笑。却没想到短短数月,朝中局势陡变,砚憬琛竟然真将他送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
而后数年,只要是他想要的,砚憬琛都有办法满足他。久而久之,他已习惯纵情享乐,潇洒度日,让砚憬琛为他打理一切。
手段如此了得的人,他何必故意去掀他的逆鳞,惹其不快。天下美人何其多,若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一切,多得不偿失啊。
这点账,他还是能算明白的。
陌鸢自是故意在晋帝面前提起砚憬琛,只是她没想到砚憬琛对晋帝的影响会这么大。
随着明黄色身影自陌鸢身侧擦肩而过,青城才慢慢垂下手臂,收起袖中即将出鞘的利刃,若是晋帝刚才敢动陌鸢一下,她就敢当场结果了他。
卢玥婷咬牙切齿地望着晋帝离去的背影,死死拧着帕子,太过用力的手,崩劈了食指指甲。
各怀心思的三人,默默恭送晋帝离去。
卢月婷瞧着断裂的指甲,狭长凤目淬上一层阴冷至极的冰寒,嘴角却勾起一抹极不和谐的笑:“宫中梅花开得正好,郡主陪本宫一同观赏观赏吧。”
陌鸢淡淡看了卢月婷一眼,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好”。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锦绣宫。
日光落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五光徘徊,十色陆离。
粉红如霞的梅花,蔚然成林,绽放于水渠两畔,精雕的白玉石桥横亘水岸。
卢月婷站在桥头,侧首看向云秀和青城:“我同郡主说说话,你们在此等候。”
云秀恭顺地答道:“是,娘娘。”
青城则担忧地望向陌鸢,见其略略颔首,才未做多言,同云秀一起静立在旁。
“走吧,郡主。”卢月婷望着冰封的渠面,翘起嘴角。
行至桥心处,卢月婷停下脚步,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桥下的渠面。
冰层覆盖的渠面,光亮如镜,唯独桥心正下方,有处一丈宽的冰窟窿,渠水在其中汩汩涌动。
“本宫很讨厌你。”卢月婷抬头眺望梅林尽头,忽然开口。
梅林尽头,便是崇明阁。
陌鸢不远不近地站在卢月婷身侧,亦望着前方梅林,点了点头:“嗯,看出来了。而且,娘娘对我的厌恶,是出于对砚相的爱慕,对吗?”
卢月婷转过脸,略感意外地瞥了陌鸢一眼。
陌鸢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宫宴那日,娘娘的目光只为砚相停留过。只可惜,娘娘是单相思,爱而不得。”
卢月婷遽然沉下脸来,冷声道:“你说什么?”
陌鸢耸了耸衣领,双手放于腰腹间:“我说娘娘爱而不得……而且娘娘还将这一切都归罪于我。宫宴那日娘娘就生了让皇上毁我清白之心,今日再邀我进宫,不过是一计不成,再施二计罢了。但你高估了自己的算计,低估了帝王的精明。”
心中所想被人直言不讳地戳穿,卢月婷脸色难看到极点,恨声问:“既然知道,你还敢来?”
陌鸢扬起眉眼,堪比星河的杏目,眸光凛然:“少时,父亲就告诉我,陌家儿郎不得无故生事,但若是有人得寸进尺,势必砥锋挺锷!”
卢月婷抬起一侧唇角,忽然走近陌鸢,冷冷一笑:“我看啊,你父亲最该告诉你的就是:不该来上京!”
说罢,卢月婷猛然抬手,将陌鸢推出桥外。
只是她没想到出手的一瞬,陌鸢也拽住了她的衣襟,刹那间二人双双落入桥下冰窟。
刺骨的寒渠中,卢月婷愤恨地瞪着拉她一同落水的陌鸢,两人始终紧紧揪着对方,极致求生欲驱使下不断挣扎,终于同时探出水面。
卢月婷冷得嘴唇哆嗦,却仍扯着陌鸢衣襟,颤手拔下头上簪子,恶狠狠地朝陌鸢纤细的脖子扎去:“陌鸢,你去死吧!”
电光火石之间,卢月婷只感觉脖子一痛,手还没来及落下,意识就开始涣散,合上眼前,她看到陌鸢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自她脖颈拿下,手中捏着一根银针。
陌鸢打掉卢月婷手中的金簪,苍白的唇瓣贴在她耳畔,决然道:“若不是卢晃构陷我父兄,我确实不会来上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要怪就怪你父亲和你自己。”
说完,陌鸢松开手,看着卢月婷一点一点沉下去。
恰在此时,青城脚踏浮冰,用力拉住陌鸢伸出水面的手,将陌鸢拉出寒渠。
云秀看着不断下沉的卢月婷,吓得脸色惨白,可她又不会轻功,也不会凫水,在桥上急得直跳脚,大呼小叫地喊着:“贵妃娘娘落水了,快来人啊,快来人!”
“郡主?”青城看着陌鸢冻得发青的小脸,急忙脱下陌鸢身上湿冷的棉氅,将自己的棉衣披在她身上。
陌鸢望着已然消失在水面的卢月婷,搭在青城胳膊上的手指,抖得厉害,似水清眸,染上复杂的情绪:“青城,她怕是活不成了。”
“郡主,莫要多想,那是她活该,害人终害己。”青城冷眼瞧着逐渐趋于平静的冰面,没一丝同情。
“郡主,我背您。”青城屈膝蹲在陌鸢身前。
陌鸢收回望向渠面的视线,冻得声音发抖:“青城,你先扶我走,等我走不动了你再背我。”
青城还要坚持背她,陌鸢摇摇头,冷静分析:“我的衣服都湿透了,又沉又冰,你背着我,走不快的,白白消耗体力。倒不如你保存实力,这样若是咱们真被人拦下,你也有一战之力。”
青城疏离的眉眼间,攀上敬佩与心疼。
陌鸢忍着冷到骨子里的冰寒,咬了咬唇,站起身,扶着青城的胳膊,迅速朝岸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