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萝卜吃得差不多了,祖母就会发现背篓最深处装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是幸子这些年攒下的所有体己和松本大将的赏赐。离开村子时祖母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拉着幸子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幸子狠了心抽出手去向前走;没走出几步眼眶里的泪水就砸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定是永别了。来中国之前松本家请来了一位老师为她上中文课,老师是个温和中透露着唯唯诺诺的中国男人。这个老师告诉她,她要嫁的人是中国的贵族,和日本的王室份子
等到萝卜吃得差不多了,祖母就会发现背篓最深处装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是幸子这些年攒下的所有体己和松本大将的赏赐。离开村子时祖母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拉着幸子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幸子狠了心抽出手去向前走;没走出几步眼眶里的泪水就砸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定是永别了。
来中国之前松本家请来了一位老师为她上中文课,老师是个温和中透露着唯唯诺诺的中国男人。这个老师告诉她,她要嫁的人是中国的贵族,和日本的王室份子差不多,还说那个人和大多数中国人不一样,是蒙古人。
幸子记得那时候她用日文问老师,蒙古人是什么样的呢?和其他人有什么差别吗?
老师想了想回答她说,大概要比普通的汉人更强壮魁梧吧。
所以她本以为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是一位类似日本武士一样的男人,可面前的阿古尔显然不是,他留着短短的头发,皮肤白净,长了一张男人中的鹅蛋脸。
坐上飞往中国的飞机之前,幸子曾跪在松本大将面前聆听养父的教诲。这个“父亲”告诉她在做好一名妻子的本分尽可能讨丈夫欢心以外也要看好他,如果他“有异常举动”要“立刻上报”。
现在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因为阿古尔看起来并不凶悍可怕。
......
六月初夏时节,陆清昶在报上看到了阿古尔大婚的启示,还配了一张婚礼上的照片。阿古尔身穿前朝华服,脖子上戴着一串长长的朝珠,即使缩印的黑白照片不大清晰,还是能看到他脸上面无表情,仿佛已心如死灰。
报纸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阿古尔娶的是松本大将家的小姐,蒙日联姻。
陆清昶生出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即使那个上报的人不是他自己。南边的报纸上把阿古尔骂成了孙子,说他是“前朝余孽、死性不改、做复国大梦。”可那些记者如何知道身不由己四个字怎么写?
陆清昶毕竟不能把写报道的记者都抓来舌战群儒,只得撂下报纸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愧是兄弟连心,阿古尔此时也在心里对自己说“眼不见心不烦”。
新婚第三天,新嫁娘就被阿古尔禁足在了后院的一片小屋里。虽然他甚至没有离开奉天城的权利,但至少在这间房子里他还是绝对的主人。这让他侥幸又沮丧,因为本质上他和他们那个一心要皇位要求所有遗老遗少给他行跪拜大礼的皇上一样,都是不得不窝里横的可怜人。
阿古尔不说“太太”也不说“夫人”,固执的称呼幸子为“女特务”,时不时还要加上个前缀“该死的”。比如现在,他对赫闽格吩咐道:“我说了一天给那个该死的女特务吃一顿饭就得,留着口气交差也就罢了,她来这是当太太小姐的?”
赫闽格面露难色:“已经是听您的,一天只叫送一次饭了,那个跟来的侍女也是一样的。”
阿古尔烦躁地把他面前的汤碗一推:“我刚看厨房的老妈子端上去一锅鸡汤,里面露出来的鸡爪子还是黑的!乌鸡可不是贱卖东西,一顿饭的意思是糊弄糊弄就罢了,不是说一天就吃那一顿好的大补特补!”
赫闽格点点头:“是,以后的饭菜我会亲自去送。”
幸子在桌子边吃饭,吃相并不好看,她把鸡汤和炒红苋菜都拌在饭碗里,大米饭都被染上了紫红色,然后那些变了色的饭粒被她用汤匙扒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