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伊始是步行,第三天起,陶至庭出动了他的小电动车。一天看一间铺子这事,只在头天发生过。后面三四天,几乎是每日三四家连看,这天,陶至庭赶回炸物档,没留心,还在手上烫个大包,吓得孙祥都送冰过去给他冷敷。“是太累了吧?刚他爸说,这几天回到家至庭都在打电话问租铺的事。”孙祥和女儿夸赞,“要讲做事负责任、肯担当,至庭没得讲,在小乐镇你非要找个人做生意,我想一圈,还真找不出比他更让我放心的。”“烫得不严重吧?”孙鲤边问边看向对面炸物档。
由城市里回来,孙鲤一直高着个心眼,认为小乐镇不大,就是个小地方。和施去闲聊天相处时,又因觉出对方性格底子那点优越和傲然,对他关于小乐镇的认识并不很上心。结果,跟着陶至庭东奔西走看铺子的过程中,腿脚渐渐吃不消的孙鲤终于意识到自己人是回来了,那点子无用的心气却没散去——她不知小乐镇埋着这么多小巷,一个弯弯三条岔路;亦不知小乐镇里有这么多铺面待租,什么地段都能叫陶至庭淘出个空铺子来。
两个人伊始是步行,第三天起,陶至庭出动了他的小电动车。
一天看一间铺子这事,只在头天发生过。后面三四天,几乎是每日三四家连看,这天,陶至庭赶回炸物档,没留心,还在手上烫个大包,吓得孙祥都送冰过去给他冷敷。
“是太累了吧?刚他爸说,这几天回到家至庭都在打电话问租铺的事。”孙祥和女儿夸赞,“要讲做事负责任、肯担当,至庭没得讲,在小乐镇你非要找个人做生意,我想一圈,还真找不出比他更让我放心的。”
“烫得不严重吧?”孙鲤边问边看向对面炸物档。
陶至庭压根没心思在伤口上,档口热闹起来,他拿薄方巾将伤口处一捆,生龙活虎继续炸虾。
“没事没事,第一时间做了处理就好。”
孙鲤心事重重看着忙碌的陶至庭。她的志气是被杨文兰激起来了,可是铺子到底还没看个门路出来,是而她也还一直没和陶至庭提出真正要合伙的事,这小子现在拼尽全力还以为要开的是自己的铺子。
要是时机到了她说出真正的想法,他会不会对她也有意见......
“你们铺子看得怎样?有心仪的没?”孙祥打听。
“锦华路——就是乐南小学附近,有一间是不错,但租金比其他的高,就算要,也得花时间磨价格。还有一间在大乐公园后头,能做些去大乐公园玩的人生意,不过又有点偏,要是没名气,指望人家先去我们那里买喝的再进公园玩,难度不低。其他要么青黄不接,要么高攀不起。”
“乐南小学?那不错,以后你去挣施去闲的钱。”
“......”
“还有他学生、他同事、他领导,你妈要是知道,要乐得晚上睡觉笑出声。”而孙祥不必等晚上睡觉入梦,已经先笑出声了。
孙鲤无助又好笑,“这也算赢了?”
孙祥“嘿嘿”笑。
不多时,孙鲤手机频频振动,她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是杨文兰把她拉进去的。这群里的各位id她有几个相熟,加之里头谈论热烈,孙鲤没多久就反应过来,自己被拉进的是中学班群。
孙祥还停留在她的难题是施去闲上,不知她如今的tຊ忧愁早不是施去闲。
杨文兰说:“我后天一大早就要走啦,明晚还是要和家里人吃个饭,要是大家今晚有空,我们就今晚聚吧。”
“来我家!”
“霍树,你这就给家里饭馆拉上生意了?”
“怎么能这么想我们霍老板!他一定是要请客对不对!”
......
群里一言一语,孙鲤觉着手机里也装着个和家里一样的客厅。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李红琴帮她挡着,她要亲自应付。
霍树是谁?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可对于人,是一点想不起来。
同学们故意起哄,要让霍树应下“请客”的重任,杨文兰适时出来解围:“活动是我组织的,我请客,霍老板不要有压力[太阳]”
山呼万岁的场面上演了一波。
杨文兰点出她:“阿鲤,你能来吗?”
“孙鲤?”
“孙鲤!”
“我好久没见阿鲤了!”
“初中毕业后我就没见过了。”
孙鲤判断不出这些陌生的、不太陌生的id和头像里,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早就收了风声想看她笑话的。她久违地体验到溺水感,甚至想就这么退出群聊,把杨文兰也拉黑。
杨文兰是要拿她的不如意去衬托自己的成功么?
这个念头刚蹦出来不久,孙鲤内心泛酸泛得更厉害。她从来都不是会这么敏感多思的性格,为什么今天会这样揣度杨文兰?
她坐在红色塑料凳上,低着头,眼睛晃过群里一句有她没她的话里,像个等待救生圈的、在水里竭力扑腾的人。
“阿鲤估计在忙,看到不会不回大家的。”杨文兰为她开脱。
“听说阿鲤回来这阵,日子也精彩着呢。”有人哈哈笑道。
“嘿,头要断了。”耳鸣之际,孙祥轻轻搡了孙鲤肩膀一下。
孙鲤似梦初觉,“啊?”
“看手机看得头低得要断掉一样,你把手机捧高点看嘛。”原来是父亲心疼自己玩手机姿势不对。
她抬起头,搜索救生圈的眼神落到利落打包着虾饼的陶至庭身上。
接着匆匆退出群聊,给陶至群发消息:“晚上有空吗?”
生意正火热,他没那么快回的。孙鲤发完消息,找了要给手机充电的借口,把充电宝和手机一齐放进柜台抽屉,专心致志帮孙祥看店、理货、盘账——自从她说了有开店的想法,孙祥开始放心、乐意的让她参与到这些事来。
中途孙祥要去洗手间,孙鲤看到对面的陶至庭向她挥手,又指指手机。
她翻出抽屉里的手机,看到他简短的回答:“有。”
“那一起吃个饭吧。”她也冲他晃晃手机。
很快就收到他回覆:“好啊。”
把手机重新放回抽屉前,孙鲤戳开中学班群,回道:“不好意思,才看到,今晚已经有安排了,下次一定[微笑]”
杨文兰深感遗憾,却也说:“下次一定!”
请客的人发话,只管吃喝享受的自然不敢太做显眼包,总之,没人再抓着孙鲤不放。孙鲤暗自松了一口气,又多想,这是不是证明其实这群里也真没人在意她去不去?大家问一嘴,表示激动,探听她回来后的生活,极大可能都是场面话而已。
把她太当回事的,只有她自己。
即使如此,她也非要真有个事,也才敢敞亮拒绝他们的邀请。
她不是不愿意赴约,而是真的有事——她约了陶至庭去吃饭。
她不过是在“去参加同学聚会”和“约陶至庭吃饭”之间选择了后者。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等孙祥回来,她就和父亲说:“我今晚想请陶至庭吃个饭。这阵子看铺子的事他操心得多,我不太好意思。”
“噢,这是应该的,回咱家吃嘛,有点诚意。”孙祥没什么意见。
“不了,去咱家,有点压力,只是简单一顿饭。”
“这也是。选好吃饭地方没有?”
“没呢,让他做主好了。”
今日杂货铺生意收得比炸物档晚些,孙祥拉完闸门,孙鲤走到对面炸物档去等陶至庭收工。陶至庭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炸物垫垫肚子。孙鲤摇摇头:“留着给你赚钱吧。”
约莫陶至庭也是和陶家爸爸讲了晚上要和她出去吃饭,点一到,陶家爸爸也拎着两三个粗布袋子和他们打了招呼先离去。等陶至庭收完尾、清洗罢工具,天已然是深蓝得近乎发黑。
“你想去哪儿吃?”孙鲤问他。
陶至庭想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知他又要带她去哪儿,反正跟着他走,不大会有错。
陶至庭“地头蛇”的形象稳稳立在孙鲤心头,孙鲤不知,一个小时后她将悔到肠子发青。
陶至庭骑着小电动,载她到家叫“辉记”的K房。
“这不是唱歌的地儿?”孙鲤不解地看着闪亮的招牌。
“有唱歌,还有吃的,齐活儿。”陶至庭踢下脚蹬。
孙鲤不得不下车。
“这几天看铺子看得人心焦皮累,只吃顿好饭不够。”陶至庭停放好车,示意她跟上楼,边和她介绍,“咱们可以点餐就在包房里吃,边吃边唱!”
“这种地方的饭能好吃吗?”孙鲤存疑。
“不至于会让你吐出来就是了。”
孙鲤也想象不出边吃边唱是什么场景,陶至庭点了吃的东西,东西还没上来,电源一通,先要唱歌。孙鲤打自心底佩服他的精力,去外头看了半天铺子,又炸了半天虾饼,饭没吃一口,嗓子一扯,还能这么精力十足。
炒饭上来后,孙鲤惊奇发现里头竟还有海味,拿着勺子挖一口,用小碗兜底,护送着到嘴里,浓郁的鲜味在口腔中舞动,哪怕是葱辛味夺了些光彩,也难掩其丰富的口感。
她顾不得去招呼唱歌正上头的陶至庭,埋头吃饭。
半盘饭落肚,她觉着心情舒畅多了,面容亦松弛不少。
陶至庭放下话筒,让她也去吼两嗓子:“不怕的,鲤姐,这里只有我们。”
“我唱歌不好听。”孙鲤本能不愿。
“难道我唱歌好听吗?”他拿过小碗,也把炒饭挖进去。
“你有自信。”她委婉道。
她执意不肯,他也没法。陶至庭把音量调低,也埋头吃饭。最后一口海鲜炒饭从盘里被扫进碗里时,房门被推开了。
“真的是你!阿鲤!”有人在门口惊喜唤道。
一时间房门口人头耸动,推开门的杨文兰拍手:“我还以为我看错呢!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孙鲤不想用K房里的话筒唱歌,她想用话筒砸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