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鬼往朗月手里塞了个瓷碗跟瓷勺,又指了指一旁候着的店小二,“想吃啥菜就让他帮你烫!”虽然火锅跟麻辣烫能算两个物种,但是此时被汤底香味勾得丢了魂的朗月已无暇在意,硬是在轮椅上坐着吃出了一份指点江山的气质。黑老鬼本来只是在一旁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心底嘲讽了许久“小孩子吃的玩意”,到底是因为朗月吃得太香表情太过幸福,一时间忍不住尝了一口煮了许久的土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亲自拿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
不知过了多久,朗月再睁眼时见到的已不是那片天空,而是石壁跟枯死的爬山虎藤。
“哟,醒啦?”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子忽然探头过来。
朗月被他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应该是烧坏了嗓子,“啊”都“啊”不出声。
“莫急啊,小丫头。”
老头子缩了回去,朗月企图转头却发现自己的像是被一个铁架子固定着,除了口鼻眼耳,她好像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她只能听见老头在移动,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渐远,又听到他好像是挪动了什么重物,还听到了木头柜子打开的“吱呀”声。
没一会儿,老头重新出现在了朗月的视线内,只见他用一个小小的竹夹子夹着一团湿乎乎的棉花,老头将棉花举到朗月面前,用湿润的棉花擦了擦朗月的嘴。
一丝凉意从唇缝渗进来——是水!
她望着老人满腹疑问,这是哪?你是谁?为什么救我?我当时那个情况,怎么救活的我?最重要的是,系统呢?
是的,她醒来的一瞬间就在心里喊了系统,没有任何回应。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系统应该还在……
老头子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咋样?是不是有一箩筐的问题啊?”
朗月微微点了点头,下巴磕在了用来固定她脑袋的铁板上。
老头子伸手掐了一圈卦,眼里满是狡黠,“老夫掐指一算,你明日便能开口,到时候再问吧!”
朗月还想表示些什么,忽然一阵困意汹涌而至,她眼前一片模糊,眼皮宛若有千斤重。
“忘了告诉你了,丫头,刚刚给你喝的水里有迷药哦!嘎嘎嘎……”
——
次日,天光大亮,朗月在轮椅上醒来,她的颈侧有一个护枕支撑着她的脖子,她企图动了动手指,双手无力,双腿完全丧失知觉。
她怀疑,是神经受损导致的偏瘫。
“噗嗤……”老头笑着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小丫头,你这眼神可不是一个七岁娃娃该有的样子。”
“谁没事……会把七岁孩子弄成那鬼样子啊……”朗月开口回怼,声音不似小孩常有的软糯,她口齿不清,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刀片在割她的嗓子!
突然好想喊一声宝鹃……
老头拍了拍衣摆,往朗月身前一蹲,露出了一个非常慈祥的笑容,“丫头,想报仇吗?”
朗月想了想。
小朗月走得急,可没留下什么遗愿,更何况她接收的小朗月的记忆tຊ里从来就没有恨。
原主还太小了,小到甚至还没有学会恨,她留下的只有对一切的不解,还有被活剖时的疼。
至于穿越而来的朗月本人,她只觉得龙家所作所为实在是过于畜生,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是原主。
“仇”?总觉得算不上,她主要是……气?
于是在老头惊愕的眼神中,朗月摇了摇头。
老头皱眉挠头,满地乱走,“不会吧?老子看走眼了?竟然是个把自己当菩萨的?”
朗月心想,眼前的老头明显不像好人,救她回来必有所图,出现在乱葬岗附近,还愿意花大功夫救活一个龙家丢出来的“尸体”,她想着老头子多半是跟龙家有仇。
她喘匀了一口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补充,“但……若有机会……我必踩龙家一脚……”
普通人的一辈子也很长,若是因为仇恨活着,那仇报了之后,心得多空啊。
上辈子朗月已年过三十,早没了大学刚出社会时的踌躇满志,也没“有仇我当场就报了”的能力。
她就是个普通人,她得生活。
而生活是什么?
生活是遇到委屈打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吞还要脸上陪着笑,是一次次计划赶不上变化,是一句句自我安慰的“算了”。
她普通地上着班,没孩子没结婚没对象,她就是颗随时可以被更换的社会螺丝钉——她早认了。
上班不会让她获得社会价值,不会让她获得自我提升而获得满足感,她的快乐只来自于下午的一杯奶茶,或者晚上的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
想到麻辣烫,朗月说出了醒来以后最流利、最完整的一句话:“我想吃麻辣烫……”
老头被她这毫无征兆的话题搞的一头雾水,“麻辣烫?”
“就是……辣的牛骨头汤……”
朗月忽然觉得很委屈,她就是个普通人,她就是一只普通得生死有命富贵这辈子别想的社会工蚁,为什么她要遭遇这种事?
平时裁纸刀划到手都能抱着自己哄好久的她,在穿越后获得记忆时就承受了一场完整地活剖。
她也会害怕的啊……
人生其实没有意义,很多人不会主动选择死大多是因为他们对未知的事物怀有恐惧。
朗月坐在轮椅上努力地睁大眼睛,“汤……汤里头……有……有……”
老头子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奶娃娃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砸。
朗月隔着泪光望着转得跟陀螺似的老头,忽然间想不起自己在穿越的那天晚上点的那份麻辣烫里头有什么了……
在她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菜品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轰然崩断,她无征兆地“哇哇”大哭。
老头被她嚎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急的头发薅掉了几缕,头皮都抓破了几层,最后忍无可忍,自暴自弃,指着朗月大吼。
“别他么嚎了!拜我为师!我特么现在就给你做那什么麻辣烫!”
朗月的脑袋宕机,但没完全宕。
拜个师就有麻辣烫吃了?还有这等好事?
于是,她哭着:“师……师傅……”
老头气得扶额捂脸,虽然他搞不太懂麻辣烫为何物,但是“辣的牛骨头汤”,他懂。
遂,在朗月嚎累了,哭够了的一小时后,她被黑老鬼提到了一家食肆,望着身前架在煤炉上的铜跟一旁丰盛地准备入锅涮烫的菜品,朗月打了个哭嗝。
“唔……嗝!”
哦,对了,忘记说了,黑老鬼就是朗月师傅的“江湖称号”。
至于真名?黑老鬼翻了个白眼只说等朗月出师再告诉她。
黑老鬼往朗月手里塞了个瓷碗跟瓷勺,又指了指一旁候着的店小二,“想吃啥菜就让他帮你烫!”
虽然火锅跟麻辣烫能算两个物种,但是此时被汤底香味勾得丢了魂的朗月已无暇在意,硬是在轮椅上坐着吃出了一份指点江山的气质。
黑老鬼本来只是在一旁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心底嘲讽了许久“小孩子吃的玩意”,到底是因为朗月吃得太香表情太过幸福,一时间忍不住尝了一口煮了许久的土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亲自拿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
朗月在一旁看了看自己的勺子,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拿勺子都抖的手——抢不过。
草——部分植物的统称。
在暴饮暴食跟辛辣刺激的双重打击下,朗月第二天嗓子成功坏死并且拉肚子,黑老鬼叼着细竹签子,完全没有救一下自己徒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