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我有些不可置信。夏至的脑门上有些汗水,我纳闷道:“你这怎么了,还出汗?”“给你做心肺复苏,不累才怪呢!”我捏了一下嘴唇,坏笑道:“你还做人工呼吸了?我说怎么感觉嘴被塑料捂住了,差点就死在里面了。”我有些感动地看着她,接着舔了一下嘴唇,有些咸,吼道:“慕容夏至!你有病吧!你给老子喝什么了?”看着旁边空空的塑料瓶,我捏紧了拳头。夏至别过头,憋笑着说:“没有啊!你不要想太多。”
“叶生!叶生!”洪水中我听见夏至的声音,却看不见她。感觉什么东西压住我的胸,漂流中,还被什么东西捂住嘴,呼吸却顺畅了不少,断断续续有夏至的声音。我想在洪水中抬起头看夏至,怎么也起不来,像是被什么按住一样。后来被一个看不清样子的人拉上岸,躺了很久挣扎着一头坐起,撞到了夏至的头。看向夏至,她捂着脑门,烛光和一滴泪水在她眼眶里交织成泪光。
我笑道:“怎么哭了?”
夏至放下捂着脑门的手,使劲捶了我肩膀一下,脸上喜怒参半,带着责怪的语气说:“你吓死我了,都以为你死了。”
“我昏迷了多久?”我按着头问,头还有些疼。
“好久了,蜡烛都燃了一根半了。”
“这么久?”我有些不可置信。
夏至的脑门上有些汗水,我纳闷道:“你这怎么了,还出汗?”
“给你做心肺复苏,不累才怪呢!”
我捏了一下嘴唇,坏笑道:“你还做人工呼吸了?我说怎么感觉嘴被塑料捂住了,差点就死在里面了。”我有些感动地看着她,接着舔了一下嘴唇,有些咸,吼道:“慕容夏至!你有病吧!你给老子喝什么了?”看着旁边空空的塑料瓶,我捏紧了拳头。
夏至别过头,憋笑着说:“没有啊!你不要想太多。”
我拿起还有几滴黄色水滴的塑料瓶递到夏至面前,质问道:“这不就是早上那个瓶子吗?”
“这不是担心你死了吗?又找不到水。”
我坐起身,身上满是灰尘,咬牙切齿道:“真他妈谢谢你啊!”
夏至憋着眼泪说:“我以为你死了,以为你死了!刚才一段时间心跳和呼吸都感受不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明明早就不在乎你了。”
“唉!算了,反正中午都喝过了,况且还是自己的。”
夏至站起身想要去看骨架。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她回头不解地看着我,我指着连接处说:“别靠太近,这骨头的连接处可能有毒,刚才晕倒可能就是因为闻到的那股非常冲鼻子的气味。”
我们捂着鼻子从牛骨下方钻过去,在下一个转角处,夏至突然停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转角处看。我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呆了好久没有反应。我摇着她的肩急切地喊着她的名字,她目光有些黯淡。
好一会儿,夏至终于回过了神,指着墙角说:“我曾经一个人蹲在这里过。不,应该是好几个人,和我一样的小孩。”
走廊里,我和夏至互相望着,她似乎努力在记忆深处寻童年丢失了的东西,想着还会使劲拍两边的脑袋。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想不起来,就等会再想,不着急。”
夏至说:“我们在墙边靠着坐一下吧,也许能回忆起点什么。”
我拉着夏至靠在墙角,火苗映在夏至的眼睛里微微晃动。我们不说话,就这样坐着,周围万籁俱静。坐着的夏至,突然站起身,扶着墙来回走了几遍,突然看向我说:“我想起来了,怎么来到这里,还有当时在这个甬道里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情况?”我忙问。
靠墙坐下,夏至说:“记忆中我是坐着一辆牛到这里来的。带我来到这里的人是一个戴着帽子穿黑衣服的男人。到别墅门口,他把我从车上抱下来后,喊了一个人名。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女人很快从门口出来,一脸微笑伸出双手迎面向我走来,把我抱起,往别墅走。我背对着别墅,看见送我来的人向我微笑,他脱去帽子,露出光头,擦着头上的汗水。”
“光头吗?”我盯着烛光思索道,感觉到夏至轻微地晃动,似乎是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夏至说:“是的,不会错的,是个光头。”
我扣着下巴,这特征有些明显,很巧合的是我的父亲也是光头。很难说,那不是我的父亲。夏至接着说:“我是直接被抱上三楼的,里面不只有我一个孩子,还有七个孩子,四个男孩,三个女孩。”
我说:“你那张照片上的三个孩子加上墓碑上刻着的五个,刚好是八个。不对,不对,不能这么算,我既在照片上也刻在tຊ墓碑上,那么还有一个才对。你确定除了你还有七个?”
夏至点头说:“我们每天都会站成一排报数的,不会记错的。”
我点点头问:“还想起其他什么来吗?”
“我躺在一张床上,睡梦中被雷声和哭声吵醒了,外面下着大雨。我下了床,顺着哭声的方向寻去,就是现在我们在的这个位置,那时候这一侧都是有窗子的,因为外面下着雨的原因,所以很昏暗。所有的人都被吓哭了,但没有一个人来管我们。直到天完全黑下去,大家都哭不动了,变成了抽泣。然后我听到有人喊姐姐,我饿!接着又有一个声音喊,姐姐,我饿,姐姐,我饿,都是女孩的声音,她们似乎都在叫我,她们一直在哭。我好像也回复了她们,但实在记不起说了什么,她们一会儿就消停下来;一切变得寂静,周围开始有了她们的呼吸声,我也靠在墙角睡着了,后来光头来了,拿着手电照在我们脸上,把我们送到了房间,并留下了一些馒头,匆匆出了房间。我们吃完后,又都睡着了。再次醒来,周围所有的人都没在了,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清楚记得一缕阳光照在脸上,阳光并不强烈,应该是清晨的阳光。我一个人在别墅里转了很久,一个人都没有,我下到一楼,往后的画面就中断了,好像就是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别墅。”
我扣了一下鼻子说:“你这讲得也太乱了,我给你捋一下,感觉你讲了三个时期的片段。第一个是你被光头送来的时候;第二个时期应该是下雨的夜晚好几个人就在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哭泣;第三个时期就是醒来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因为似乎这样才说得过去。我觉得你把不同记忆时期的事都混在一起了,但这三个时期中间发生的事都忘记了。”
“会这样吗?”夏至不确信地问。
“这是你的记忆,我不好说。只是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
夏至长时间地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不知道,就是走到这的时候,突然间脑子里有了好多小时候模糊的片段。我们再走走,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我们在三楼绕了一圈,除了发现地上的早已氧化变色的芭比娃娃外,再没有其他的发现。
夏至的记忆里,是住在三楼的,八个人住在一起,四男四女,可三楼所有的房间都不像夏至记忆中的房间,记忆中是一间很大的房间,还有窗户的。
回到二楼,我站在窗子边沉思,夏至的记忆是否准确不得而知。窗外:月光明亮,能看见大门口牛头在晃悠,风吹着牛头往我这边靠了靠。我脑子又出现黄牛袭来的画面,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夏至忙扶住我关心道:“又头晕了?”
我摇头道:“刚才出现了幻觉,一头牛向我袭来,被吓到了,是头黄牛,和之前在牛骨架出现的那头一模一样。”
夏至把手放在我额头上试了温度,又放到自己头上比较后说:“你好像发烧了,很烫!”我把手放到额头感受一下,的确很躺;而且我开始感觉到冷了,后背凉意越来越重,头也开始发昏。
我有些支撑不住,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沙发坐上去,夏至坐到我旁边关心道:“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感觉后背凉,有些冷。”夏至去房间抱出了一床被子,使劲地拍去上面的灰尘,帮我盖上。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在被子里还是时不时会冷得抖动一下,但很快便睡着了。
醒来时,夏至蹲在我面前杵着下巴看着我。夏至靠得如此之近,蜡烛光在她脸上跳动,一弯柳叶眉,白而精致的脸庞,时隔多年又这么近距离地出现在眼前,我有一种想亲上去的冲动。夏至对我笑了笑,站起身说:“你真能睡。”
我身上全是汗,衣服也湿了,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觉得非常口渴,烧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去。夏至笑问道:“这么多年还没忘了我呢?”
我诧异地看着夏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夏至说:“你是不是做春梦了,还喊我的名字。”她坏笑着说。
我咽了一下口水,苦笑了一下,梦里的确梦见她了,那些梦就像夏至之前讲她的记忆中的零碎画面一样毫不连续。我并没有回复她,把头看向窗外,一片漆黑,月亮似乎落了,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亮。
茶几上的蜡烛如同画中的一样静静立着,火苗不会丝毫乱窜。“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我低头看着鞋尖问道。
夏至过了一阵才回复我:“不知道。”
我直起头,平视着夏至说:“如果我们出不去,你说谁会先死?”
夏至摇头。我接着问:“那你觉得是先走的人好受一点,还是后走的人好受一点?”
“你是说我们吗?”夏至问。
我点完头,等着夏至的回答。
“先走的人,因为后走的人,还要面对失去的痛苦。”
我突然有些伤感,想着难道真相真的比生死还重要?接着问:“如果我死了,你会觉得难过吗?”
“不会。”夏至平静地说。我有些无力,背靠在沙发上,小声说:“睡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就不会想到死了。”
夏至主动往我这边靠过来,把头放在我肩上闭上眼睛。看着她的脸庞,我有些悲伤,她离开后,曾无数次梦见这样的场景,当有一天终于照进现实,面对的却是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想着想着,我鼻子就有点泛酸,眼眶湿润,只好闭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