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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的五月,相对舒适的温度。在这座城市的冬夏之间,周若栗去了市医院复诊。前后经历一个月,完成了消化科和妇科的初诊,肠胃镜检查以及规范的药物治疗。
  开车回家途中,堵塞的高架,让她有时间联想到自己的年龄,二十四岁。频率不低的加班和没有间断的外卖,公司体检自会看到一些轻度超标的数值。她认为在专科医院花费的时间,也不算无用。妇科医生仍建议她尽早生育,没有任何新意。
  长期受折腾的胃,接受了两周的规范用药,HP转阴。周若栗明确表示,不考虑中药后续调理。医生提议需规范饮食,她记下医嘱但能否做到,她自己也不清楚。
  前方车流的挪动,开始加快。下了高架,地面开了十分钟回到住处。熄火一看已经临近十一点,工作日中午难得时间有空余。
  周若栗换下开车鞋,想起在进车库前,最后那个转角的面店。毕竟易消化的面食在刚刚的医嘱中被提到了几次。
  从地下一层坐电梯到地面,加上步行的五分钟,她恍惚的抬头再次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多元。
  三十层的内环新建筑毗邻商场,触目皆是大理石交织专业打理的绿植。而仅隔一条马路,是房龄可能要追溯到大半个世纪之前的矮房群,街面生活化,成列的店铺招牌,一眼望过去似马赛克色彩。
  新旧社会两重天。
  走到吴记面店,店铺开着,但没有客人。周若栗已经无意识关注这家店一段时间了。
  她的出行方式是开车和极少量的步行。
  外卖食物和跑腿服务,令她省去了大多数的家附近外出。
  这间铺子面积不算大,上下复式的居民楼再装修,用了大量的玻璃元素,站在门口一眼望透。
  正巧帮工在擦玻璃门,阳光下,干净的让人晃眼。走进去,一楼五张紧凑四人台,也是用玻璃隔断了厨房,缺的一个角做了木楼梯,二楼看着是由阁楼改建而成。
  有个男大生侧身在玻璃厨房炒菜。
  周若栗一愣。
  这个画面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至少养眼的让人意外。
  男生转过头:“你好,十一点半营业。”声音微微沙,音调很平。
  周若栗:“我不急,可以坐着等吗,一定是十一点半?”
  男生这才抬眼看了过来:“浇头还在炒,不介意等,就坐一会。”
  周若栗坐在最靠门的座位,抽了桌上的纸巾,惯例擦桌子。塑胶桌椅很像M记,这家店的整洁程度超出了她通常对街坊店的预期。
  看了两分钟男大生厨房,餐饮透明口罩衬的男生鼻梁高挺。阁楼木梯又下来一个帮工。
  “小老板,上面都擦清爽了,墙上的一点点窝搓(污渍)等收摊了我再弄。”
  “有数了,你先去吧,收摊再讲。”男大生的本地话偏软。
  周若栗开始刷工作手机,回消息,邮件等下午回办公室再看。过了一会,厨房有几声电子音,一切好像收拾停当了。
  再抬头时,男大生从厨房向楼梯走:“吃什么?”
  周若栗突然被问,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对方。小老板手上拿着东西,脚步不停,头偏了一下:“价目表看一下,台面上是今天烧好的浇头。”
  她起身看向侧前方有个价目表贴着,厨房玻璃半隔断里,一排不锈钢四方盆,各式菜色。
  “可以双拼。”小老板已经走回来了。
  “辣肉辣吗?不辣的话要辣肉和茭白肉丝。”明火档刚出炉的浇头诱人的难以选择。
  “不算辣,鸡杂青椒也不辣。”男大生多说了一句。
  “三拼可以的话,那这三个。”
  小老板拿漏勺在大锅炉前:“汤面,拌面?堂食?二两?”
  “汤面,面少一点,一点点就够了。”她看完浇头,顺势看到小老板的手,指节皮肤白里透粉。
  周若栗扫描贴在墙上的收款二维码,心里有些莫名,吃个面怎么像在看文艺片拍摄。
  “吴柏生?”重复扫描出的收款方名字,再楞一下,这是面店?
  “对。三个浇头加面,四十二元,茭白肉丝单独放小碗。”
  两个帮工都走开了,周若栗就站在厨房窗口旁等着,陆陆续续有客人进门。小老板和熟客话更多几句。面好了,她端着回座位。
  面条比一般机制面更弹滑,现炒的浇头单作为一道菜都不过分。调味不浓,食材很新鲜,说是本帮菜,又更合她口味。
  前后在这家店待了半小时才开始进食,还是有些恍惚。快吃完时,年纪大的帮工回店,正好收拾擦桌。此时店里已接近满座,周若栗起身推门走了。
  隔了一天,她难得准时下班,七点前到家,停车走到面店,居然打烊了。看到玻璃门一角有彩纸。营业时间11:30至下午14:00。
  相继吃了几天健康无奈的白人餐,各式连锁外卖,泡面速食。又一个周六,偏粉的手指关节画面,突然重回周若栗的记忆。
  下午一点,店里人不多,厨房是个帮工在煮面。不锈钢厨具里的浇头隐约见底。
  和上次同样的点单、座位、擦桌,吃到一半,小老板回来了。
  “季阿姨,我好了,你早点回去吧。”小老板穿了件抽象画tee和牛仔裤,头发也定型抓过了。等周若栗再抬头,小老板走到她这桌,来收拼桌客人的碗,弯腰擦台面时,刚刚好两人对视一眼。
  小老板面无表情,垂眼继续收拾。白皙肤色映衬睫毛和眼睛,他的眼白比普通人的淡蓝更微深一些。
  海城的天气,终于一滑直接进入酷暑。平均三十五摄氏度的地面温度,湿热的体感让人烦躁。
  周二,周若栗一早去合作的外包公司开会。琐碎的可有可无的会议,作为甲方,去了四个人。
  “Sylvia,忙完这个季度,你一定要来和我们一起聚聚哦。”又甜又腻的话,自对面的外包负责人嘴里说出来。
  周若栗的不耐和今日的气温一样,右手去抓笔电旁的冰美式,就着吸管一口压下去。
  两年工作经验的劳动力,在轻奢快消品这个行业,代表正是好用的时候。
  周若栗已经做出过一些成绩,又年轻。却也如同这场会议一样,不上不下。同行四个人,顶头有上级,底下两个实习生。
  Sylvia是新来的实习生,姐姐叫的勤快,总体是个合格的小朋友,就是特别喜欢黏着周若栗。前一阵子,把公司内部沟通软件的签名都改成了:栗子姐的小跟班。
  越界的社交距离,反而带来负担。
  今天会后,这个所谓的聚一聚,又会试图拉着周若栗参与。
  周若栗的脸,融合了娃娃脸和亲和力。经常有陌生人说好像以前见过她,直白点,就是大众脸。早几年,不少人看着她极好的皮肤,直接想伸手来掐一把脸颊。
  五官中,眼睛很有神,生机勃勃。熬个夜,意识疲惫,第二天看上去仍然气色不显,随时能上台背诵校训的模样。
  旁人几个来回交道接触后,就会知道周若栗的反差。这个娃娃脸的小主管,娴熟踩在分寸上,合作很到位,但难以更近一步。无论是辅佐工作的亲昵场面话,或者要从她手上占到多的项目利益,都会被客气的兜转回来。带有讨好意味的聚会,也是很难请到场。曲线拉拢她底下的小朋友,算是这两个月摸索出的新方法。
  一切谈妥,电梯门口,那股胃部潮堵的不适让周若栗不耐的轻点了几下高跟鞋。最终等进到电梯,看了下自己脚踝的倒影,转头tຊ说道:“Amber,我有事午餐不回公司了,午休完准点再进来。”
  Amber手上有好几个项目在忙,知道若栗这样能把实务做的妥当的年轻人有多好用。哪个项目里带上若栗,平白能轻松不少。自然无所谓一些细枝末节,客套两句。
  下到停车位,等目送两个实习生跟着Amber的车走了,周若栗再按了自己的车遥控钥匙。
  早高峰刚过,三四首歌的时间,已经开回到家。内环住宅的不便就展现在眼前,固定车位不算大。隔壁车主惯于压着车位线的泊车习惯,她不想折磨自己倒这个车了。
  回想起面店门口那个转弯角经常停着车,刚刚路上望的那一眼看到是空着的。按往日看来,再一顿饭的时间,隔壁车位也能空出来了。
  店门口停好车,周若栗从副驾驶拿高跟鞋,开车门放地上,准备换下平底开车鞋。一下轻微的推背感。往后看,一辆红色的Mazda就贴在那。
  双方下车,彼此对视的眼中,都是一瞬游移。红车驾驶是小老板,换了个深色挑染的发型,竟有点潮流男模的样子,或者可说是白衣男大从夜场刚结束。走近两步,年龄的进度条也不同了。
  “车尾这里蹭到了。”小老板蹲下来看,“这算我的全责,你再启动下,往前挪一点,我看看情况。”小老板的车尾还半停在道路外。
  “好的,稍等一下。”周若栗把车挪了一下,留出了空余距离。红车能全停到路面,并且两车之间也能岔开。
  “是蹭到了,你想怎么处理?”吴柏生靠在车旁,衣服贴着有些灰蒙的后视镜壳。
  “走保险吧,好处理一点?”
  “保险涨明年保费,蹭到了漆,应该不深,私了接受吗?钱现在转你。”
  周若栗车技不怎么样,连带的,对车也不感兴趣,原本就不想费心思在这上面。可临到开口又没拒绝。“也不是不可以,一千六百元。”
  吴柏生这下抬眼目视周若栗了,笑了下:“1600?”
  “对,我不太懂修车的事情,平日保养这些都在4S,可以查维修记录。蹭的是不重,漆面我记得是按一块一块来算,这是两个面。之前4S收我八百元一个漆面。或者,还是报保险,这样也比较省力。”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交代的如学生问答般仔细,周若栗看着小老板微微偏蓝的眼睛,笑起来长直的睫毛和一两条细细的纹路都很生动。
  吴柏生再看了下白色车被蹭的地方,站起身停顿了下。“家用车补漆面去4S意义不大。这样,如果你接受,我找朋友帮你做掉。或者,还是报保险,看你。”
  周若栗:“好,试试吧。”
  CP小剧场
  吴柏生:“你想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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