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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贤云带着笑走进来,手上端了几碗菜并三个煮鸡蛋,还拿了五个白面馒头。
  “梨子,新房布置得咋样,你满意吗?你带来的嫁妆我给你放隔壁屋了。”
  她掀开青色碎花的门帘布,露出里间来,里头的柜子棉被都眼熟,都是江梨从娘家带来的。
  “要是布置你不喜欢,随时摆弄。缺啥东西,让少强带你上供销社买去。
  折腾这一早上肯定累了,你吃口饭歇息歇息。”
  这是江梨第一次见婆婆,陈贤云笑得慈祥,团团圆的脸上眉目舒展,说话神态也温和,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谢谢妈。”
  江梨这一句妈把陈贤云叫激动了,连连点头,“等会吃完席,我带你认认自家亲戚。”
  她是越看江梨越满意,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好,让人看了心里就高兴,就跟当初少强她爹一样。
  当初村里给她提亲的人不少,少强他爹是里头最穷的一个,一年到头连身齐整衣裳也没有。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嫁了,没办法,她这人天生就爱看长得好看的,养眼。
  事实证明她也没嫁错,老头子生得好,脾气也好,做啥事也是跟她有商有量的,从不耍横。
  她婆婆更是个好的,明事理,从不伸手掺和两口子的事。
  老头子就是一点不好,死得早!
  想到这陈贤云眼里泪花就上来了,要是老头子知道少强娶了媳妇,在地下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赶明让少强带她媳妇去老头子坟前上上香。
  对了,现在不许搞这个封建迷信了,算了,在家上炷香,等过年的时候再去看看吧。
  这山上也难走,梨子这孩子看着就娇嫩,别再摔了。
  “妈出去了,这饭菜吃完了不收拾,留在这等妈来弄。”
  新媳妇进门三天不动手干活,这是村里的规矩。
  再说了,她也不是那苛待媳妇的人,自家的活路自己都弄惯了,哪用得着儿媳妇来干。
  江梨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喜宴就两道菜,肥猪肉炖白菜,腊肉菜干,可放肉扎实,白花花的大肥肉片子堆满了脸盆,吃得宾客是满嘴流油不抬头。
  江红梅一路跟着庄国梁到了白露塘,还没进庄家门就住了脚。
  同样是办喜事,怎的路过这户人家热闹又喜庆,席面上的肉香味勾得她肚里的馋虫直流口水。
  他家的院也大,屋檐的阴影下摆了好几桌席面,看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江红梅有些嫉妒地盯着看了又看,视线里却猛然捕捉到齐少强的身影,他面带笑意,正和席面上的人推杯换盏。
  什么?齐少强家竟在庄家隔壁?
  江红梅感觉脑子被雷劈了一下,她再打眼看去,那青砖瓦房,那农家小院,怪不得如此熟悉!
  前世她刚结婚没几天就跟着齐少强搬进城里筒子楼了,逢年过节的也不愿回来,这刚刚才没认出来。
  那江梨呢?此时是不是正坐在镶着玻璃窗的青砖瓦房里吃肉呢?
  江红梅的心嫉妒得快要滴血,指甲深深地陷在手掌心里。
  “还杵在那干啥?等人请你呢!”
  赵香玉尖利的嗓音劈头响起,江红梅抬头一看,赵香玉拧着眉头狠狠淬了她一口。
  “咋的,眼馋你前男人有钱?那你嫁人家去呀,倒贴我们家国梁干啥?”
  江红梅心里愤怒得要死,可还是咬着牙低头,庄国梁不喜欢她,她要是再得罪了婆婆,这日子更没法过了。
  “妈,我才刚来,咋知道这是谁家呢。我就是随便看看。”
  站在赵香玉身边一个三白眼,下巴上有黑痣的妇人连忙上来拉江红梅,“这就是四弟妹吧,我是你大嫂。你来得正好,开饭了。”
  江红梅心里感激,总算这家里还有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好人。
  可一进院子,她脸上一下就不好看了,满是泥巴的地,几个高矮不齐的小豆丁在院里尖叫打闹,连身齐整衣裳都没有,年纪小的那几个还光着屁股。
  这还不算,江红梅进了厨房,瞅见饭桌的菜,立刻没绷住,脸一下塌了下来。
  黑面混玉米面的窝窝头,一小碟子咸菜,一大盆的水煮豆角,唯一能称得上是荤菜的,就只有两个煮鸡蛋了。
  今天是她结婚,不说摆酒的事,好歹也做个肉吧,这吃的比她家里平常的饭还不如呢!
  吴美丽瞥了婆婆一眼,又看了新来的妯娌一眼,“弟妹,家里人口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别嫌弃。
  好歹娘看你来了,还添了点油花炒菜。”
  她用筷子一翻,露出豆角下头零星的小块油渣来,“有了肉这菜就好吃了。”
  “奶奶我要吃肉,妈,我要吃肉”,一个看起来有八九岁的黑娃在地上不住地打滚,被赵香玉心疼地抱起,“奶给夹肉哦,大宝不哭。”
  赵香玉用筷子翻出仅有的几块猪油渣喂到庄大宝嘴里,又拿着混了口水的筷子进豆角里搅和,上头还带着菜渣。
  江红梅想吐,可一早没吃饭,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娘,四弟妹不会是怀了吧”,吴美丽冲着赵香玉挤眼睛,眼神是压不住的恶毒。
  赵香玉偏心老儿子,对自己男人就当牛马一般使唤,前四弟妹崔玲玲仗着是知青,也看不起乡下人,对自己这个大嫂没有一点尊敬。
  她就盼着四房日子不好过,能日日鸡飞狗跳是最好的了。
  赵香玉一算日子不对啊,就算一次就中,也没有这么快就孕吐的道理。
  这不要脸的丫头片子,不会真的怀了孩子栽赃给国梁吧?
  不行,这事还得留个心眼,跟国梁说一声才成,她老庄家才不能养一个野种。
  江红梅吐到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才回饭桌,可她一进门就傻眼了,饭盆干干净净,跟被狗舔过一样,连二和面窝头都不剩了。
  还有个小女孩瞪着咕噜噜转的眼睛,用窝头蘸剩下的菜汁吃。
  庄国梁慢悠悠地剥着最后一个水煮鸡蛋的皮,雪白的鸡蛋自己啃了一大半,把最后一口塞进了庄小宝的嘴里。
  庄小雨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头,蘸落在饭桌上的一点蛋黄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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