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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时,琥京城的喧闹也戛然而止,天子脚下,宵禁是不可避免的。
  深秋的夜晚,月色也显得勉为其难,模模糊糊的挂着。
  东边正门处的两名小兵,正偷喝着烧酒取暖,忽然被一个声音呵斥:“你们两人在做何事?!”
  两人回过神,扭过头见是刑部的司务蓝多大人,吓得跪地求饶,其中一个人都吓得牙齿不自觉的打磕,有蓝多大人的地方,必定有刑部的冷面虎,第一把手,安子堂。
  空气中的风声似乎都被凝结了,马儿偶尔踢踏几下,只听上方传来一个清越又平稳的声音,
  “当值饮酒,罚三丈,背对城门,罚三丈,不敏来人,罚三丈,明日去领罚,可有意见?”
  两个小兵面面相觑,哪敢置喙,冷汗直流,连忙否认,“没没,多谢安大人赏罚!”
  随后,马蹄声远去,两人才脱力的跌坐在一起。
  章府里,李昭昭正在拆借九连环,小满先给她喂口点心,又给自己塞一口,问道:“小姐,你不是说那萧姑娘不搭理你吗,为何她会偷偷的把这个塞给你?”
  “不知,这个府里的人都怪得很。”她手指纤细,对着烛光又好好观察一番,终于把这个九连环给解开了,一共有6个配件,被她一一摆在桌上。
  小满也凑过头来看,“咦,这个弯钩像把钥匙呢!”
  李昭昭拿起来,倒着看,果真很像钥匙,灵机一动,跑到门边,透过门缝,见看守的两个小厮正倚着门柱打瞌睡,便小心的伸出手,轻轻拖住锁,把那个配件插进去,扭了两下,传来微弱的金属碰撞声,锁开了。
  但李昭昭思索一番,又把配件抽出,把锁原封不动的放好,拉着小满躲到了屋内的角落。
  “小姐,门都开了,我们干嘛不跑啊?”
  “玉佩还没拿回,要跑也要有计划。”
  “什么计划?”
  “在马车上时,我诓卢夫人,说那玉如果在室温更高的地方供奉七日,会有红色玉髓出现,只要出现,便是稀释珍宝,把她高兴坏了,整个章府里,只有佛堂有长明的烛火,温度偏高,又有章老爷的灵位,她一定会把玉佩供奉在那。”
  脑力有限的小满此刻也转过弯来了,“天呐,小姐你这招引鱼出动,好聪明,那我们现在偷偷去佛堂拿回来?”
  李昭昭忽略她错误的成语,沉吟片刻道,“今明两夜似要下暴雨的样子,你我什么都没准备好,不是好时机。”
  “那何时?”小满是个急性子,李昭昭安慰她,“再稍晚一点,你去把笔墨拿来。”
  “哎呀,小姐,这时候你还练什么字?”
  “不是练字,我写封信,到时候说不定能拉我自己一把。”
  打更的梆子声有规律的响起,不知不觉,已到丑时。
  守在耳房外的小厮,不停打瞌睡,头从柱子上滑下来,擦擦嘴巴的口水,瞌睡也醒了,他随意朝门边一看,屋里黑黢黢的,而大门也大开着,他惊起一身冷汗,赶紧拍醒另一个人,两人进屋一看人已经跑了。
  “快快,快通知夫人!”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后,卢夫人吓得鲤鱼打挺似的从榻上坐起来。
  这么个稀有的美人果然被贵人看中,所以她早就答应好等把人调教乖巧了就给送去的,这下人不见了,她如何交差,那尊大佛,谁得罪得起啊
  此刻,酝酿已久的暴雨下了下来,稀里哗啦的砸在屋檐上,地上也溅起一层雨雾。
  她急匆匆的从内堂赶到正堂,却见正堂内灯火通明,小厮侍女哪怕从睡梦中爬起来,也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规规矩矩全部站在正堂里伺候一个人打边炉。
  这人就是安子堂。
  周遭除了雨声,和砂锅里翻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向师傅也在,正在替他布菜,说了一句,“夫人来了。”
  安子堂侧头见她吃惊模样,笑笑,“母亲来了,过来一起吃点吧。”
  卢夫人拉了拉披风,整了下衣着,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坐。”
  得他口令,她才坐下,又抬眼仔细看了看章老爷这个独子,眉骨很高,这让他双眼深邃,时常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皮肤白得有些透明,鼻梁挺如戒尺,高如悬壁,眉眼间略有风霜,关心道:“不是说一个月后才回来吗,怎的今夜就回来了?”
  “事情办完就回来了,想吃琥京城的青菜,鲜嫩,馋得紧。”说着,夹了一口,细嚼慢咽,忽然他侧过头看她,话风一变,“母亲是不想我回来吗?”
  “怎么会,章府是你家,是你做主,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卢夫人又露出她那和蔼的笑容。
  “真的是我做主么,听闻府里又多了一位客人呢,我都不知。”安子堂笑笑。
  卢夫人一愣,心一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李昭昭的存在,马上开始哭诉,把李昭昭的来历和两人相处以来说的话都和盘托出,但隐去了去“窥珠楼”的事,最后道:“我真心可怜她无父无母,千里迢迢找来这,便想着收养她,那块玉佩我也无意占有,毕竟是你父亲的东西,也得问问你,所以我也没还给她,她说在温度高的地方供奉,会生出玉髓,我便放在佛堂了。
  你也知,我无儿无女,多个贴心的女孩陪伴也是好的,竟没想到她居然辜负我的善心,偷偷跑了,可这暴雨如注,她和那个丫鬟又都是弱女子,我实在放心不下。”
  说到这,安子堂安静听着,也用膳完毕,放下了筷子。
  卢夫人见他面目平静,似没生气,继续道:“要不我让人找她回来吧,多个人只是多双筷子,跟着我一起吃斋念佛也比流落在外好,毕竟是老爷故人的孙女。”
  安子堂却不接她这话头,却微微皱眉,道:“母亲怎会无儿无女,我不是母亲的孩儿么,您这样说,传出去,不妥当。”
  “是是是,是我失言了。”卢夫人赔笑道。
  一阵沉默后,安子堂道:“母亲先陪我去给父亲上柱香吧。”
  说罢,两人一起来到佛堂,安子堂上前点了香,恭敬的对着灵位倾拜,“父亲,孩儿办完公务,安全回来了。”
  烛火跳动,印在他冷峻又英气的面庞上,哪怕年纪轻轻,气质却沉稳老练。
  人精一样的卢夫人,时常拿不准这个挂名儿子的脾性,见到他,总觉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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