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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开往南澳的高铁上,卜贝鲁每隔几分钟就会拿出手机切换到屏幕正面的摄像头,对着视频画面里的自己,反反复复检查着脸上那几处伤势:两处磕到前排金属支架造成的撞伤,一处变形矿泉水瓶棱角的擦伤,最麻烦的还是左边眉毛被一块车窗玻璃的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不仅缝了针,现在还淤肿了起来,使得自己整张脸看上去一点都不对称了。
  “别看了中尉,再怎么看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的。”坐在卜贝鲁身边的阿森劝说道,不过不管怎么听,他的这番劝言之中占了不少调侃的比重。
  卜贝鲁扭过头来,摆出一脸丧门星的表情,幽怨的盯着阿森。
  车祸发生时,阿森坐在SUV的副驾驶席上,得益于安全气囊的保护,这会儿只有鼻梁有轻微骨折的伤势。
  “你以为你比我伤的轻一些,就厉害了?拜托,咱们都破相了,短时间之内用不了‘改相借命’的技术了。”卜贝鲁摇头叹息,一副恨五十步笑百步的不屑。
  不过干嘛要用“五十步笑百步”来不屑呢?这不是千古以来无数被误会的名言之一吗?根本以《司马法》所载,士兵后撤五十步,是故意拉开距离,诱敌深入,随时可以发起反击;而后撤一百步,则意味着指挥系统已经崩溃,根本无法再组织有效的反击。正因为如此,五十步是完全可以笑百步的。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跟阿森还有另外几名队员都挂了彩,严格来说,大家伙现在都是“后退百步”的水准。
  “倒也是。”阿森叹了一口气,“中尉,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公输不术他该不会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然后坐上我们的车?”
  “森啊,咱们共事多年,没想到你也是一个热衷阴谋论的家伙。”卜贝鲁故作夸张的诧异之色说道,然而,不等阿森解释,他立刻又秒变赞同的对其竖起了大拇指,“但,不得不说,你这个阴谋论还是有点道理的。”
  “是吧。”阿森哈哈笑了起来。
  卜贝鲁虽然语气很不正经,不过在心底下多少还是有类似的思索。那天从飞往南澳的航班上,救下了咒相师公会阁老公输不术,按计划将其护送前往到STIB最近的安全屋,半途中却遭遇了严重车祸。
  颇为幸运的是,事故中并无人员伤亡。
  但救援车赶到现场后,被撞翻的SUV车内,除了他和阿森等STIB队员之外,公输不术竟然凭空消失了。真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岂不说车祸发生后,在前方负责开路的SUV第一时间停车,车内四名STIB队员以最快速度赶来增援,前后用时不超过一分钟,当时就发现公输不术不在车内;再说交通部门调取了事故现场、附近路过车辆的行车记录仪、邻近小区的高清监控,等等等等,都没能找到公输不术是如何从现场离开的。
  没有人知道公输不术是如何从被撞翻的车辆里脱身的,这位咒相师老前辈,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整件事来看,这位老前辈好像什么忙也没帮上,只是告诉了我们三件事。为此,我们行动组四名干员挂了彩。这一个交换,到底值不值呢?”卜贝鲁若有所思的说着。
  “中尉,我们的任务原本是找到公输不术老前辈,请他出面来搞清楚这段时间多地发生的超概率事件。现在呢,终究人还是丢了,并且整个事情也没有完全搞清楚。我觉得吧,很不值。”阿森煞有其事分析道。
  卜贝鲁点了点头,一脸郁闷,沉默了片刻后,竟又拿出了手机来。
  “喂喂喂,中尉,不至于吧,再怎么看,这伤势没十天半个月的,哪里能好?”阿森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
  “说什么呢,我准备发消息联络一下情报科,说好上车前给料,这都快到站了,一点消息都还没有呢。”卜贝鲁没好气的说道。
  阿森耸了耸肩,自讨了一个没趣。
  卜贝鲁打开了STIB内部加密通讯软件,给情报科发去了一条信息。片刻后,他收到了一份人物资料,以及一个联络地址。
  前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名叫游闵童,像素不太清晰红底立领照片,似乎是从大学毕业证书上截图下来的。而这个女孩稚嫩的模样,tຊ也确实像是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关于女孩的介绍只有一句话,琴湾在册咒相师。
  而后者,竟然是南澳赫赫有名的威尼斯人酒店。
  卜贝鲁不禁在心头生出了一股好奇,对方不是报称正被人追杀吗?这会儿却还敢明目张胆的住进当地地标酒店?
  自从大前天护送公输不术的任务失败后,他的行动小组接到了另外一项新的任务,那就是前往南澳保护另外几名“线索人物”。
  根据情报科搜集的到情报,这几名线索人物也与最近一系列超概率事件有直接关联。
  他的直属上司曾给打来一个电话,既然公输不术原本也是要前往南澳,这会儿又有新的“线索人物”被困在南澳,可想而知,二者之间似乎是存在于一些微妙的联系。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上司,自己的一位“圈内好友”,不久前同样从南澳发来求援消息,不难想象,南澳一定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地点。
  “有情报了,转给你们。”卜贝鲁将情报科的资料,一键转发到了行动小组的群里。
  随后,他又将手机切换到前置摄像头,开始检查自己脸上的伤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面部的伤势只怕没那么容易痊愈了,且就算好了,估计还得去做手术消一消疤痕,要不然一定还会影响“改相借命”的功效。
  哎,不知道消疤手术的费用能不能报销呢?
  快到傍晚时,高铁到达了南澳站。SITB在南澳没有分部,只驻了一支相对隐秘的情报联络处。卜贝鲁和他的三位同事出站后,一位本地情报联络处的同事早在站外等候迎接。一行人没有来到车站停车场,而是步行了很久,在距离车站外两个街区的居民区上了车。
  卜贝鲁在看到情报联络处的车时,原本伤痕累累的脸上,不禁浮现了一层乌云。
  摆在眼前的,居然是一辆十分老旧的面包车,车身漆剥落了好几处,保险杠还有凹痕,车窗玻璃上积累的灰尘几乎都具备遮阳的功能了。
  最离谱的,还是车内散落着好些个没有扔掉的泡面空杯、塞满烟头的空矿泉水瓶、过期且还被信手撕扯掉好几页的杂志。拉开车门后,内部的味道也着实叫人头皮发麻,久久散不去陈年烟味,混杂着热带沿海城市易变质的霉味,只能说是一剂不得了的化学杀器。
  “老兄,你们南澳联络处的经费这么拮据嘛?早点说,我们坐BTS也不是不可以的。”卜贝鲁对本地的同事露出了一个苦脸。
  “卜中尉见谅了,您也应该知道,我们做情报的,都是这样了。”本地同事一脸苦笑,耸了耸肩膀。
  “哇,果然跟拍电影一样啊。”
  “电影嘛,都是取材于生活。”
  上了车,本地同事先带卜贝鲁等人去了临时住所,是一处位于威尼斯人酒店大约只用五公里远的民居单位。在这里,本地同事早先便准备齐全的战术装备,无线电、枪械、避弹衣以及一些专门应对特殊能力的装置。
  STIB虽然成立只有短短六年,但其前身机构,早在五十年前便已经在暗中观察“人为超概率事件”以及修改个人三相获得超能力的案例。在已经过去的五十多年里,官方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与时俱进开发和制造了一系列反三相干预的器材。
  咒相师在进行三相干预时,通常也都会用到各种工具。既然三相干预可以被特定的工具所影响,这便是普通人类应付三相干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更何况,时至今日,科技日新月异,利用特制仪器临时改变光线、温度甚至部分地貌,都不再是一件难事。
  甚至背靠国家级信息数据库的支持,STIB干员在测算三相数据时,在速度及准确度上,都是能大幅超过一般的咒相师。
  “哇哦,新式的震撼弹啊?上个月才看过内部演示呢,引爆时可以瞬间提升室内温度。”阿森在检查装备时,发现了新玩意,他立刻变得十分兴奋了起来。
  “咱们老板在装备研发上,可是一直都舍得花钱呢。”另外一名干员小A说道。
  “发展反三相器材一直使我们STIB的核心战略,难道你们入职之前没阅读部员指引的手册吗?”卜贝鲁故意露出了一个夸张诧异的表情,向他的一帮手下询问道。
  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或苦笑或者难看,随后在阿森的打岔下,迅速嫁接到另外一个话题上,强行掩饰了这份尴尬的瞬间。
  卜贝鲁“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深究,大战略嘛,就交给高管们去用心好了,自己这些基层外勤干员,最重要的还是服从命令和完成任务。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曾经在极其偶然的机缘下,也确实从上司那里得到过一份财报,STIB每年在装备器械上的研发投入,六年来一直排在各类开销的第一位,甚至要远超过直接招募或培养具备三相技术的干员。
  只因为STIB一直以来所推崇的核心战略主张,就是希望更多的普通人,能掌握对抗“人为三相干预”的手段,而借助可以量产化的技术装备来达成这一亩地,显然是目前最合适的手段之一。
  有“制”方才有“衡”,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消除三相术对普罗大众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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