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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敬呼吸一窒,脚下踉跄着,几欲栽倒。
身旁小厮连忙扶住他:“爷,您当心!”
卫母闻声望来,顿时变了脸面露痛色:“儿啊,谢淑凝终究福薄,突发恶疾去了……”
她眯着眼小心打量卫敬,怕他不信,还挤出了两滴鳄鱼眼泪。
卫敬看着眼前的母亲,只觉阴寒陌生。
他唇色发白,一把推开卫母,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口棺材前。
曾几何时,敌军数十万兵马兵临城下,他都不曾惧怕。
如今。
只一口薄薄黑棺,却让他血色尽失。
卫敬扶着棺,手不断发颤,几次深呼吸才推动黑棺盖子。
卫母心虚到脸色发白,却被卫敬猩红疯魔的样子慑住,竟也没上前阻拦。
“嘭!”
卫敬咬着牙发力,棺柩盖被掀翻在地。
木头做的棺柩盖上,密密麻麻布满血色抓痕,一道一道仿佛抓在卫敬身上,触目惊心!
可知谢淑凝被封入棺柩时,还未曾死去。
是他的母亲,活生生将她闷死……
卫敬眼眶发红,不敢想她当时是如何绝望。
他悲痛欲绝,要死死扶着棺才至于摔倒,才不至于发狂!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棺中谢淑凝一眼!
他无颜见她……
“爷!这,这棺竟然……是空的!”突然,小厮惊恐的声音传来。
大厅中所有人都愣住。
卫敬心脏发紧,红着眼抬眸看向棺中。
竟空无一人!
卫母仿佛当头一棒,不可置信地凑上前:“这……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
话音未尽,抬眼便对上卫敬猩红的双眸:“母亲。”
“我入宫时,她分明无恙!”他声音低哑,极力压抑着:“淑凝究竟去哪了!?”3
他原以为,和谢淑凝之间情谊渐淡。
临到失去,才发现谢淑凝与他而言,早已深入骨血。
寻常时无法觉察,失去才知痛彻心扉!
卫母何曾见过卫敬如此失态,乍被质问,气上心头:“她死了!像她这样不守妇道,多年无出的妇人,早就该死!”
卫敬望着她却像在望一个陌生人,只剩失望。
是什么时候开始。
他通情达理,宽德仁善的母亲,竟变成了如此势利刻薄的人?
那些曾经与谢淑凝共感时所承受的痛苦再度涌上心头。
他这才恍然悔悟。
他的母亲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和蔼宽仁。
萧若云也更没有他看上去的那样单纯温良。
“把老夫人送回祖宅,颐养天年。”卫敬声音发颤,语意却不容置喙。
他走向一旁的萧若云,目光冷若寒霜:“此毒妇,也即刻发卖出府!”
萧若云脚一软,当即瘫倒在地。
卫母终于彻底慌了神,死死拽紧卫敬的袖子:“你要为了这样一个多年无出的贱妇,处置你的亲娘?”
见卫敬眼神决绝,卫母也双腿发软:“你……你别忘了,若云可还与你有个孩子……”
“她何时与我有过孩子?”卫敬目光一瞬凌厉,似寒刀落在二人身上。
他的声音随雨滴一同落下:“我是答应你纳妾,可我从未碰过她。”
卫母脸色顿时惨白。
卫敬看着院中不知所措的下人,声冷如冰:“听不明白吗?”
下人如梦中惊醒一般,慌忙应声领命。
卫母再不能忍,竭力道:“你以为是我们想处置她吗?是公主想置她于死地!萧若云只是奉公主的命令来挑拨你们罢了!”
“母亲……都是为了你的仕途啊!”卫母声泪俱下,声音中满是拳拳爱子之心。
卫敬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天空一声炸响,骤然降下的倾盆大雨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转头看着那幅空棺,心也似被生生挖空。
他的至亲,为了他害死了他的至爱。
甚至他自己,也是逼死谢淑凝凶手……
何其可笑讽刺。
莫大的悔恨和哀痛交织冲击,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身形一晃,陡然向前倒去……
三年后,凶肆纸扎铺。
一个身形高大,腰间佩刀的男子走入,高声问道。
“掌柜的,我们爷定的东西,都准备好没有?”
掌柜忙迎出来招呼道:“都备好了爷,您每年都来,都记着呢。”
话落,缓缓走进一个身量高挑,面容如玉的男人。
只是男人的眸中一片死水,令人生寒。
掌柜赶忙拿出祭奠纸品,点头哈腰:“这些制式样式,都属最上乘,也是全照您吩咐定做的。”
卫敬薄凉的眸中,终于有了情绪。
这些纸扎,都是为谢淑凝准备的。
他找了谢淑凝整整三年。
既不信她已死,又怕她真死以后无人祭奠。
于是他为她立了一座衣冠冢,年年中元节祭奠缅怀,风霜雨雪从未间断。
可谢淑凝,始终杳无音信。
“好了,拿上走。”卫敬眼圈发烫,不欲多留,声音冷淡。
然而,出门之际。
一个白衣女子翩然与他擦肩而过,迈入店门:“掌柜,麻烦写几幅挽联,再要些金银纸锭。”
日思夜想的熟悉声音入耳。
卫敬猛然止住脚步,下意识伸手紧紧攥住女人的手腕!
目光交汇的那一刹。
卫敬眼眶骤然猩红,声音哽咽发颤:“淑凝……”
可下一秒,女人身旁的丫鬟连忙上前推开他,蹙眉呵斥!
“大胆登徒子,竟然对我们汝南王妃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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