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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晚满怀期待地打开门,可站在面前的是妈妈郑婉仪和继父胡尘。
上次见面是三年前外公的忌日。
妈妈和外婆不知在房间谈了什么,最后竟然大吵起来。
当时妈妈把桌子拍得砰砰响,信誓旦旦说断绝母女关系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三年后她竟主动上门。
“你外婆呢?”郑婉仪左右手各扶着一个大号行李箱,淡淡地问道。
大晚上的,她戴着一个巨大的墨镜,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直觉不太对劲,鹿晚没说实话,“外婆去旅游了。”
她知道妈妈平时不关注她的朋友圈,保不齐早屏蔽了,所以谎话说得面不改色。
闻言,继父胡尘扒开两人,大摇大摆地挤进门,“那正好,我们在这住几天。”
以前他们回来都嫌弃房子又旧又小,只住酒店,头一次想要住在家里。
鹿晚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你们要住多久?”
胡尘东看西看,像是在寻摸什么,“不一定。”×l
“那外婆回来以后呢?”
“去跟你睡不就好了。”
话说到此,郑婉仪已经将两个大行李箱拖进房间。
她向来很瘦,听外婆说为了保持身材常年不吃主食,所以提行李特别吃力,但胡尘看都没看一眼,跟以前你侬我侬的样子完全不同。
胡尘早年在国外从事行为艺术,做派上有一种做作的西方化,见到小区门口的流浪狗都要表情浮夸地赞美一通。
直白的情话更是张嘴就来,甚至能当着外婆的面亲吻郑婉仪。
可是今天,他脸上只有厌恶。
胡尘朝郑婉仪扬扬下巴,眼里全是不耐烦,“赶紧收拾东西,把老太婆这些破烂拿到那丫头房间去。”
郑婉仪像是接收到指令的宠物,立马弓下腰把两个大箱子往外婆房间推。
鹿晚一听,第一时间跟进去,强烈反对,“你们不可以趁外婆不在霸占她的房间!”
胡尘哼笑一声,“什么叫霸占?等老家伙死了,这些都是我们的。”
像是一桶热油从头浇下来,把鹿晚给烧着了,“你胡说什么?我外婆长命百岁,不准你诅咒她!”
她虽然个子小,声音也很甜美,但说话腔调从不含糊,生起气来像只小螃蟹。
挥舞蟹钳冷不丁地夹你一下,不疼也吓一跳。
胡尘愣愣,气急败坏地朝着郑婉仪的肩膀推搡了一下,“你生这丫头够厉害的呀!”
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
鹿晚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想上去反抗。
不料,郑婉仪拉住了她。
说话声音放得很低,“我们最近有困难,在这暂时住一段时间,等你外婆回来我跟她说。”
鹿晚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她那个肆意张扬的妈妈吗?
叮叮咣咣的声音传来,胡尘正在翻衣柜。
鹿晚急慌慌地跑过去,“你乱翻什么?”
“知不知道老太太把钱藏哪了?金镯子金项链也行。”
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袭来,她震惊地睁大眼睛。
这是把土匪放进来了呀。
不只抢房子,还要抢钱?
“不知道就躲开!”胡尘扒拉开她,一面到处看,一面抬手将略长的头发别到耳朵后。
他视线扫到外婆给穿了小毛衣的玻璃瓶后随手拿起一个。
“什么破玩意。”
随着一声嗤笑,瓶子被重重地扔到地上。
啪!清脆的声音传来。
鹿晚知道瓶子摔破了,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
眼见胡尘又拿起第二个,她双手死死拉住对方的胳膊,“别碰我家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滚开!”胡尘回手猛地一甩,瞪大双眼威胁道,“再闹试试!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揍!”
鹿晚踉跄着后退几步,近乎求救地看向郑婉仪,轻唤了声,“妈……”
她以为做妈妈的就算再淡漠,也不会任由自已的孩子被人欺负,可是……
郑婉仪只是稍稍垂下头,想要把她支走,“去给我们拿点吃的,我们还没吃晚饭。”
老式钟表滴答滴答地响,像一个年迈者沉重的脚步声,带走了鹿晚心里对母爱的最后一点祈盼。
她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掏出手机拆下手机壳,从背面取出两张折叠起来的百元钞票。
这是她以备不时之需的,现在派上用场了。
“家里没什么吃的,你们去外面吃吧。”
胡尘一把夺下钱,歪嘴笑笑,“这就对了嘛,以后要好好孝顺我们。”
他把鹿晚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突然朝着她的头伸出手。
鹿晚警惕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你生的丫头不如你一半可爱。”胡尘冷哼一声,调侃着搭上郑婉仪的肩,一起离开。
大门砰的一声重新关上。
看着外婆房间的狼藉景象,鹿晚酝酿了两次,总算把上涌的眼泪咽下去。
哭只会浪费时间,解决不了问题。
她沉静下来分析眼下的局势。
报警的话,从法律上来讲,郑婉仪是她亲妈,警察恐怕很难处理这种家务事。
告诉爸爸那边,恐怕会闹得天下大乱,还会搅得莉姨和鹿烨不得安宁。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
如今外婆不在家,只要胡尘和妈妈找不到她,就不能怎么样。
打不过就跑。
没有片刻停留,她先拿出手机把今天发的朋友圈修改成仅自已可见,再跑回房间,翻出行李箱打开来平放在地上。
衣服,书,笔记本电脑,画材……统统扔进去。
见还有空间,她把贺昭临送的盲盒娃娃也都塞了进去。
箱子被推到门外,鹿晚再折返回外婆房间,把郑婉仪拿来的两个大行李箱拖出门。
一切完毕,锁门,走人!
摩托车停在学校了,这个时间很少有出租车到古邑街这边来,她又不敢停留叫网约车,只能跑。
拖着箱子狂奔。ᒐ
加班的邻居骑着自行车路过,“这大半夜的,小晚去哪呀?”
“去法国!”
“呦!小晚出息啦!”
天气越来越冷,夜晚的行人大多脚步匆匆,但拖着行李狂奔的女孩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不知跑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地走上一座天桥,终于感觉到安全。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
家是暂时回不去了,爸爸那边去不了,又不能惊动乡下的外婆。
犹豫过后,她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熟悉的声音伴着桥下的车流声传进耳里,“小晚?”
眼眶莫名地发酸,她尽力克制住打颤的声音,“贺昭临,我无家可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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