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火在夜幕愈加深沉之前荣华到了极致，满目皎洁的大雪中，将城市的污秽掩埋掉一半。
在餐厅门口送别了何岩旭以后，何蓓蓓拢了拢自己空荡荡的大衣，寒意却还是忍不住往里灌。
她往手心喝了一口暖气，搓了搓已经冰凉的手：“好了，赵先生，我要走了，谢谢你今天的免单，以后……岩旭还请你多多照赵。”
赵凛打了个响指，让人送上前一杯热水递到她跟前：“把药吃了吧，别撑着，难受。”
看着赵凛手中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杯，何蓓蓓有些发愣。
很多年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关心她的身体好不好，会担心她吃没吃药。
就像小时候，她生病的时候，妈妈也会端着一杯热水递上前，温柔地哄着她要吃药。
虽然现在她吃药已经不需要人哄了，但是这样久违的感觉还是让她冰冷的心里裂开了一条缝。
“谢谢。”她接过杯子，咽了两片止痛药，喝了一口热水才终于感觉身体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赵凛接过她喝完水的杯子，看她站在风里，纤弱的身形好像会被随时带走一般。
他心里不由有些可怜这个病入膏肓的女人。
“我送你回去吧。”
何蓓蓓下意识地摆手拒绝：“不用了我直接……”
没等她说完，赵凛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了。
赵凛的手很暖和，好像能够将这冬天最寒的积雪都融化掉。
没来由的，她没有拒绝这个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的好意。
坐在暖和的车里，何蓓蓓侧头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心里忽然觉得格外宁静。
面对死亡也好，面对外界的所有惊涛骇浪也罢，好像在这个苍茫的世界里，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赵凛开着车，斜瞟了她一眼，打开了车载音乐。
第一首播放的就是一首钢琴曲，是何蓓蓓不知道的名字，跟她在餐厅里听到了赵凛弹的曲子好像是一样的。
“何小姐打算一直瞒着他吗？”赵凛边开着车边问她。
何蓓蓓知道，赵凛说的他是指何岩旭。
提起这件事，她眼底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薄雾。
她声音低沉：“晚一点吧，是必然要接受的结局，何不将痛苦变得短暂一些。漫长岁月里，人生本就易逝，能让痛苦短暂一些也是一种疼爱。”
透过车窗的后视镜，赵凛能看见何蓓蓓此时的表情。
那是一种怎样哀沉而又淡漠的眼神呢？
赵凛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他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压抑了难以言喻的伤痛，不单单是濒临死亡的那种悲切，而是一种历经了无数种沧桑以后沉淀下来的平静。
他不是个喜欢好奇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由衷地对一个人产生了某种想要探究的欲望。
明明平静如水的表面，又是如何能蕴藏着这样的悲哀？
“其实癌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现在感叹生命短暂，也许还太早了。”
何蓓蓓的眼神像古井绵延下透出来的一束阴郁无神的光，荒芜遍地：“晚期。”
短短两个字，语气很轻很淡，落在人心头却又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震撼。
似乎所有想要安慰的话都在这一刻被堵了回去，面对死亡，实在是没有什么言语能够轻易匹敌。
赵凛收回眼神，最后只淡淡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