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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如冬日中的冷箭般,狠狠洞穿我的心口。
  握着铁牢栅栏的手不断收紧,我不明白。
  为什么留洋归来的张津年轻贱我,而剪去长辫的江逸群亦是如此。
  难道只是因为我生于旧时代!?
  “江逸群,你就算剪去了辫子又怎样,你骨子里仍是个守旧的顽固。”
  我按下心口的痛,句句沉闷:“三年前,黄浦江洪涝,是我代表杜家捐了十万大洋的粮食。”
  “一年前,军区要培养飞行员,也是我代表杜家捐钱捐地!”
  “我杜舒曼无愧于国,无愧于心。”
  江逸群眸光微动,却还是咬紧牙:“那我们的使命便是要为华夏儿女、四万万同胞开拓赴死!”
  我压下鼻腔中的酸,声音清晰坚定:“你错了,这个世界需要改变,需要有人站出来为那些被压迫,被剥削的人们发声。”
  “但如果你无谓牺牲在这里,你所说的理想,抱负,才是真成了空谈!”
  江逸群喉间一哽,怔愣了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舒曼,你好像变了。”
  “我一直如此。”
  是你,是你们从未曾了解我。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巡捕敲了敲警棍,示意探视时间快到了。
  我只得忍下情绪叮嘱他:“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走出巡捕房时。
  天阴云厚,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张津年站在门口等我。
  他沉着脸,淡声问:“考虑好了吗?”
  “那些钱我会尽数捐助给女校和用于救助困苦儿童,绝不会交托给你。”
  说出这句话时,我已经做好了承受张津年怒火的准备。6
  可他只是望着我,像是要将我看透。
  许久后,他竟然轻笑一声:“怎么,你的情郎连外面的稚子也比不过?”
  我看着他薄唇边的笑意,竟然觉得他是真的开心。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吗?
  还未探究到他的想法,张津年又恢复了往常那幅薄凉狠厉的模样。
  我只当自己眼花看错了。
  回到督军府后,张津年忽然开始早出晚归。
  督军府易人人自危。
  我隐约察觉到沪城的天,恐将生变了。
  而我出不了远门,只能以笔名发表了数篇声讨巡捕房的文章,痛斥压迫与不公,以图唤醒国民一同加入声援。
  入夜,月凉如水。
  我正写好第二日的文章,放入信封打算让玉梅送去报社。
  却不想张津年忽然推门而入,而后轻声关上门。
  我惊了一跳,正要问他做什么。
  就见他额间冷汗涔涔,面色苍白疲倦,身上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过来给我包扎。”他声音微弱,却依旧强硬。
  张津年脱下外套和里面被血染透的衬衫,露出被子弹贯穿的肩头。
  我被那可怖而又鲜血淋漓血洞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赶忙找来药箱替他包扎:“这伤……怎么来的?”
  他忍痛抬眸看了我一眼:“如你所愿,坏事做多,遭了报应。”
  我原本以为,他上了药就会走。
  结果他却睡在了我的床上,甚至后半夜意识模糊间,他竟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被他惊醒,正想问一句为什么?
  张津年蹙着眉忍痛,疲惫微睁双眼里暗含警告:“别问,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他不愿说,我也就不再问。
  横竖不过是锄奸受挫或是遭遇刺杀。
  只是第二天,江逸群一众人终于被放了出来。
  与此同时,沪城日报上刊登了一则新的头版——沪城联络站站长昨夜遭暗杀身亡!
  我想,这或许才是张津年受伤的真正原因。
  可是为什么呢?
  他有什么理由去暗杀自己的同僚?
  他又为什么执意要娶司令千金叶若兰为妻?
  一时间,心里多出了许多问题想要找他问个明白。
  回到房间,张津年已经醒了,一身白色衬衫站在窗边,翻阅着我放在枕边的书。
  他薄唇轻启,念出我曾念过无数遍的诗。
  “我歌唱个人,单一的、独立的人,发出民主的声音、大众的声音,不仅歌唱相貌、大脑,整个身体更值得被歌唱,我平等地歌唱女性和男性。”
  他望向我,带着深深地讶异和审视:“你也会读《草叶集》?”
  “很奇怪吗?这世上难道有什么书是男人能读,女人不能读的?”
  我毫不露怯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口试探。
  “张津年,你是南京人,还是延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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