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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居们冷笑着出去。
  叶文礼担心邻居找人来看热闹,自己成了全村笑话,指着叶知秋:“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权当我白养你这么多年。”转向周卫光,“我当你没来过。你俩赶紧走!”
  叶知意不禁喊:“爹——”
  “让他们走!”叶文礼冲闺女摇了摇头。
  叶知秋冷笑。
  叶文礼转向她:“你还想干嘛?”
  叶知秋没想干嘛。
  刚才当着邻居的面那么说,其实叶知秋心里没底,主要是因为她想不通叶知意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荒诞诡异的梦至于吗。
  日子是人过的,又不是梦主导的。
  再说了,叶知意不想嫁可以同周卫光退婚啊。凭叶家几次写信才把人催来,周卫光应该也不想娶。
  叶知意要退婚,周卫光得举双手双脚赞同。
  叶知秋问叶文礼:“你认为以我叶知秋的条件配不上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军官。看在周卫光条件这么好的份上就见好就收?”
  叶文礼是这样想的,可是被叶知秋这样说出来,他受不了:“你有什么不满的?”
  “我叶知秋就是嫁乞丐,也得是我自愿。”叶知秋看她娘,“你不是说我眼光高吗?我就是眼光高,找个条件比周卫光好的,我立马滚蛋!”
  赵慧兰不禁说:“我上哪儿找去?”
  叶知秋转向叶知意:“你这么有本事应该能找到吧?”
  她说什么屁话?能找到比周卫光好的我不自己留着。叶知意看傻子一样看叶知秋:“你别无理取闹!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差不多行了。”
  周卫光活了三十二年,第一次听不懂人话。
  叶知秋:“那就不无理取闹。”
  就算邻居帮她说话,闹出这事她以后也不好嫁。
  这年月买张火车票住个招待所都要单位或街道开证明,叶知秋有一技之长也没法远走高飞。
  唯有嫁人才能远离糟心的一家三口。
  周卫光条件不错,长得好,父母是老革命,老了有退休金,他又上过大学,听说工资一百多,是普通工人好几倍,要是能嫁给他,吃喝不愁。
  虽然有俩娃,可听叶知意的意思是收养的,娃还小,养得熟,不用受罪就能当妈,这么好的事都能叫她碰到,嫁给周卫光也不是不行。
  可是她叶知秋清清白白来到叶家,现在叫她带着一身骂名灰溜溜滚蛋,做梦!
  “你们先出去。”叶知秋又说。
  叶知意一脸警惕:“又想干嘛?”
  “穿衣服!”叶知秋没好气地说:“眼瘸了?”
  叶知意想说什么,叶文礼一把把她拉出去,“她打小嘴上就不饶人,我打那么多次都没给她改过来,你跟她吵架占不到便宜。”
  周卫光忽然觉着叶家人都很陌生,忍不住揉揉额角。
  叶知秋看向她娘:“不出去等着看我跟你女婿大战三百回合?”
  赵慧兰羞得转身就跑。
  周卫光转向叶知秋:“你——”
  “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叶知秋移开被子跳下床,雪白的大长腿占据周卫光所有视线,他耳尖发烫,别过脸去。
  叶知秋习惯把工作服挂门后挂钩上,毛衣棉裤放在床尾,现在工作服还在,床尾的衣服没了。
  叶知秋的小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放鞋和杂物的樟木箱子,只剩一个大衣柜能藏东西。叶知秋开衣柜,掉出来一堆东西。
  周卫光看到他的秋衣秋裤:“真是叶知意和叶文礼设计的?”
  “酒还没醒啊?”叶知秋诧异。
  周卫光无意识地摇摇头:“不是。她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直接提出退婚?”
  “你问她。正好我也听听。”叶知秋把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扔过去。周卫光本能伸手接住。
  叶知秋挑眉:“身手不错?”
  “都什么时候了。”周卫光真服了,想起什么身体僵了一下,“你好像不意外?”
  叶知秋面色不善地看周卫光:“什么意思?”
  周卫光不想被骂狗屎蒙了心,赶忙说:“我不是怀疑你。”
  “那就先穿衣服。”叶知秋早就嫌冷,快速套上秋衣秋裤和棉袄棉裤。
  周卫光不愧是当兵的,比叶知秋还快。
  叶知秋瞥到他腿是腿脸是脸,又觉着与其便宜别人,真不如便宜她。
  她娘说过周卫光在离京几千里的南方当兵。要是嫁给周卫光,她娘想烦她都没时间去找她。
  可是部队没有服装厂。到了部队她得手心向上找周卫光拿钱。拿人手短啊。周卫光工资高不假,如果跟她斤斤计较,她不就成了免费保姆。日子过成这样还不如留在厂里,至少能给亲娘后爹添堵。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tຊ叶知秋也不想干。
  叶知秋抬脚挑起地上的凳子坐下:“聊聊?”
  “聊?”他跟叶知秋有什么聊的,今天以前总得没说过四句话。
  叶知秋:“你打算怎么办?”
  周卫光因为刚才那些事脑袋嗡嗡响,一时没听懂:“什么怎么办?”
  叶知秋:“都睡一张床上了,你说什么怎么办?”
  周卫光脸发烫。
  叶知秋白了他一眼:“现在不是你害羞的时候。”
  “我总得先弄清她为什么这么做?”周卫光一想这事就觉着荒谬,“我的结婚申请都批了。今天去领证的。未婚妻突然没了,我总得给部队首长和我父母个交代。”
  话虽如此,可叶知秋也不能说叶知意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她自己横死街头。
  谁信啊。
  叶知秋就算是梦里的叶知意,也不会为了一个虚假的梦就把未婚夫送到“叶知秋”床上。
  “叶知意有个相好的。”叶知秋胡扯,“很早以前就听人说过。我以为那些人扯闲篇。”
  周卫光想过这种可能:“可是——”
  “她不敢主动提出退婚。”叶知秋把自己代入叶知意,试着分析:“叶知意原本分配到大厂里,你父母觉着以她的学历也能进财政局,就把她调城里。是真的吧?”
  周卫光:“她怕我父母把她调回来?可我父母不是她领导,把她调城里欠了人情,再把她调回去不还得欠人情?”
  “调进城麻烦,调回来容易。”
  昨晚喝麦乳精的搪瓷缸子还在,也不知是叶知意不长脑子,还是以为叶知秋不长脑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桌上。
  叶知秋指着搪瓷缸子:“昨晚给我泡麦乳精的。我喝完就困得睁不开眼。我家有吃了就犯困的安乃近。我怀疑是安乃近。”
  周卫光顿时不禁问:“酒里不会也有吧?”
  “不会吧?”叶知秋吓得坐直,“喝酒吃药容易出人命。她白上这么多年学?”
  周卫光:“她能想到这种办法,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我,你跟我立刻回市区——”
  “等一下。”
  周卫光:“等?你不担心——”
  “什么都不收拾就这么跑了,人没事名声呢?叶知意要是胡说八道,你这辈子就完了。”叶知秋提醒他,“我不在意失节。你也不在意?”
  周卫光不能带着一身污点回去:“你有什么好办法?”
  叶知秋心说不是挺好说话的吗。怎么梦里的他脾气又臭又硬。
  “先说我,你不想办法把我调离这里,我以后要么不嫁,要么下嫁,不是二流子就是懒汉。你跟我睡了——”
  周卫光:“我喝多了!”
  叶知秋心头一哽:“人言可畏!懂?”
  周卫光懂,周卫光闭嘴请她继续。
  “听说团长以上的职位僧多粥少?就算叶知意不说,别人也有可能胡说八道,或以讹传讹。我有个你好我好的办法。”叶知秋见他不反对就继续,“你给部队发电报,我找街道和厂里出一份我身家清白的证明,咱俩结婚。”
  周卫光怀疑他听错了,女人遇到这种事应该难过羞愤才是。她怎么还有心思商量婚事。
  “不会怀疑这一切是我设计的?你是太子吗?是太子也没用,大清早亡了。”
  周卫光摇头:“不是。你了解我吗?”
  “原来是这?回头可以慢慢了解。”
  周卫光:“不担心我性情暴躁反复无常,跟你动手?”
  叶知秋不担心:“你不是有俩孩子?你在家打我,你不在家我打孩子。”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周卫光服!
  叶知秋又说:“咱们不是真结婚,你的孩子也不是我生的,我不能白照顾。工资大头给我,零头是你的零花钱。”
  周卫光竟然一点也不意外:“直接说多少。”
  “这么说你同意了?”叶知秋很意外。
  周卫光:“娶谁不是娶?”
  叶知秋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物超所值。”拉开抽屉,拿出钢笔和本子:“那写下来吧。”
  简单五个字,周卫光都能听懂,合成一句他不明所以:“写什么?”
  “约法三章啊。你可以写必须对俩孩子好,我写工资大头给我。省得以后吵架翻旧账相互埋怨。”
  周卫光看看纸笔,又看看叶知秋。
  “我都不怕跟你随军,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我?”
  叶知秋当然不怕,因为有孩子。孩子在手,叶知秋就等于有了尚方宝剑。
  那俩孩子一直是周卫光的父母在照顾,他想把孩子接到身边,未来妻子必须心甘情愿才行,否则部队拉练他一走十天半月,回来孩子都该有尸斑了。
  单单从这点上看,叶知秋很合适。
  叶知秋没猜错,周卫光确实不想结婚,否则不至于拖到二十八岁,父母兄姐轮番上阵软硬兼施,他才同叶知意相亲。
  协议婚姻,他只需把叶知秋当战友,不用肩负起丈夫的责任,以后没人催婚,孩子也有妈,怎么算这笔交易都是他赚了。
  “工资大头给你不行。”周卫光拿笔,“一半?”
  叶知秋说“大头”是漫天要价,等着他坐地还钱,“九十?”
  “八十!”周卫光扔下笔。
  叶知秋一个月累死累活也没四十块钱。她假装无语,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八十,八十,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我说你写。”
  叶知秋真想离开这个家,没有蹬鼻子上脸。
  条件很合理,不符合叶知秋的做派,周卫光写完就交给叶知秋。叶知秋仔细看一遍,就让周卫光签字。
  周卫光感觉又不认识她了。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协议一式两份,叶知秋把她的那份收起来,搪瓷缸子递给周卫光:“证据。”
  周卫光:“收拾东西?”
  “不急!我叶知秋吃什么都不吃亏。”
  周卫光依然担心他俩体内药物过量,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想赶紧回去:“你又想做什么?”
  叶知秋:“不会让你为难。”
  打开房门,冬日薄雾扑面而来,清清冷冷的,叶知秋昏昏的脑袋瞬间清醒。
  看到对面土墙头上一排脑袋,叶知秋讶异,邻居们冲她招招手,有人还握紧拳头鼓劲,叶知秋哭笑不得。
  “看什么?还不滚进来?”堂屋里的叶文礼担心叶知秋胡乱说一通,大声吼她。
  叶知秋轻飘飘扫一眼他,转向周卫光:“这就是你的好岳父。”
  “前——”周卫光忽然想到叶知秋也姓叶,顿时憋得有口难言。
  叶知秋忍着笑,朝堂屋说:“急什么。不怕我身体里的药把我烧糊涂了,进去宰了你?”
  叶知意气得出来,急赤白脸地吼:“叶知秋,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有种别在门口说,到我跟前。”叶知秋冲她勾勾手。叶知意不敢向前,邻居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架秧子:“知意,过来啊,脚上长钉子了?”
  赵慧兰扶着门框哀求道:“都少说两句吧。知秋,就算不是你做的,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想咋样?”
  看热闹的邻居们互相看一下,赵慧兰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知秋就算习惯了她娘什么事都向着叶知意,也没想到闺女的清白差点没了,她还能说出这种话。
  “照你的意思算了?”
  赵慧兰反问:“知意又不是别人,她是你妹妹!你想逼死她吗?”
  这个娘没法要,叶知秋想弄死她算了。周卫光一看她的头发要竖起来,慌忙拉住叶知秋的手臂:“你才二十六,好日子还在后头。”
  赵慧兰看到叶知秋要吃人的样子,慌忙往后退。叶文礼见状到叶知意跟前,一副怕了她的样子:“算我们倒霉。叶知秋,想要什么就进来说。否则别怪我喊人把你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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