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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谁欺负你了?谁下这么狠的手?”郭发的暴怒之火猛地被点燃,揎拳舞袖,他对母亲有一种憎恨的依赖,一种无条件的保护欲,他深以为这就是本能的子女之爱。
  “我问你有没有钱啊?”余祖芬打了个哈气,把散乱的头发拢起来,一身的甜腻香水味儿混着酒气窜进郭发的鼻子。
  郭发把工资卡和兜里的钱都掏出来,递给余祖芬:“我这有五千,你怎么了?”
  “五千哪儿够?”余祖芬把那沓沾了汽油的零钱扔回道郭发身上,剩下的都揣进了兜里。
  “那我找我师父师母借点儿吧,提前支一下工资。”
  “你是我儿子,还是他老杜家的儿子?”余祖芬陡然变色。
  “我是你儿子。”郭发低下头。
  “没有老杜家!你还用进去做十年吗?你这是人贼做父,你还不识数呢?”余祖芬带上门,屋里的一切都被狠狠惊动,她快步走到客厅,把悬挂在墙上的一把积灰的桃木剑摘了下来,那是二十年前白康宏爷爷送给郭发的礼物。
  郭发眼睁睁看着余祖芬欺近自己,他叹了口气,脱下背心,跪了下去,认命地闭上眼睛。
夏末追逐(五)
  ——“男人当然无穷无尽,可除了你,哪一个都不是郭发呀”
郭发负着一后背的伤走出门去,夜色很深,影子浓黑他的烟抽尽了,越来越头痛欲裂,迈进街角的百货店,一眼看见齐玉露 她在卫生用品的货前里踱步凝神,今天穿得素净松垮,穿一双露趾塑料凉鞋,头发则低低绑在后脑勺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晚上碰面,郭发既惊且喜,却不上前搭话 齐玉露太熟悉他的味道,鼻端一动,汽油为主调,辅以大量香烟和松脂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她在他要逃的前一刻转过脸来:“郭发”
她素面朝天,看起来没有那一天神秘,郭发窘迫地揣着兜,柔和地回说:“你又跟着我?便衣警察都没有你这么敬业”
齐玉露捏紧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走向收银台:“不是,我今天不是跟踪你”
“来两包蝙蝠”郭发掏出一沓污糟的零钱 “对不起先生,蝙蝠已经绝版了”
郭发恍惚地抬起头:“噢,那两包红塔山” “你在忍痛吗?郭发”
齐玉露停在他背后一步之遥 “你又知道了?你不只会跟踪,还会偷窥呢”
郭发脊背触电,扯出一抹笑 “没人比我更了解忍痛,”
齐玉露指着他蜷缩在袖口里的手,“你指头尖儿上都是汗呀”
郭发转过头没说话,他发现齐玉露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悲悯的云翳,朦胧叵测,平静幽深,像是个胜券在握的冷酷猎人,又像是万念俱灰的待死猎物真是恐怖的女人啊 齐玉露跟在他身后拐出门,并没有要和郭发同行的意思,甚至都不打算告别,就那么径直离去,毅然在街角拐弯 “嘿,”
郭发望着她即将隐没在夜色之中的背影,咬断嘴里的烟,“你去哪儿啊?”
“我还有事,”齐玉露挥了挥手,“对了,受伤了记得涂药”
郭发怔了一怔,默然而立,朝路边啐了一口,烟丝被自己嚼成了碎末,他空洞地目送她,忽见那微亮的身影猛地栽倒在地上 他拔腿狂奔过去,人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想挣扎着起来,被他按住,郭发钳住她的下巴:“嘿!你咋回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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