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从学校出来，司机在门口等着。
后排车门打开，游淮想蹭车，却被顾野给阻止了，“今天不行。”
游淮就奇了怪了，蹭个车还分个什么今天明天。
他们家住的近，都在同一片别墅区，游淮的妈怕自己儿子养成个娇纵的性格，都让他上下学自己坐公交车回来，也没成想游淮能成天蹭别人的车。
游淮问他，“不是要等哪个姑娘吧？”
顾野嫌他烦，直接从包里拿了钱给他，“你自己打车滚。”
游淮朝他比了个中指，拿了钱准备走的时候看见秦昕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周遭都是勾着手边走边闲聊的女孩子，就她形单影只，走路时从不左顾右盼，视线只平直落在前方，背笔直，走得不快，但步伐却显得轻盈。
“她怎么看起来像是学过跳舞。”
顾野这会儿也没走，站在车边，手机不时有人发来消息，他扫一眼，听见游淮的话往那边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秦昕笔直的腿上。
有点儿烦躁。
“你话很多？”
游淮顿时就笑了，“谁得罪你了啊？怎么一整个下午都压着火，不跟你扯了，我回家去了，今儿我妈从国外回来，让我挑学校来着，走了啊。”
人走之后，司机问顾野，“还是老位置等秦同学吗？”
顾野进了车后座，“直接回去。”
秦昕坐公交车去顾野家附近的公交站台，再走到他家门口，就已经花了近半小时。
房门敞着没关，她走进去看见昨晚赵莉莉给她发的照片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已经被撤了，那股花天酒地的味道一夜之间消失，这栋大房子又回到了不近人情的冷清之中。
二楼，顾野房间。
秦昕走到门口，没看见人。
书桌上压着一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白纸，画纸上画着顾野，他拿着啤酒罐，微仰头，喉结凸起，脸部线条流畅又精致，眼下那颗小痣都被细致地加了上去。
一腔少女心事全都诉诸纸上，只可惜，一腔情义喂了狗。
秦昕想，这张画的宿命，最后大概就是被丢进垃圾桶里。х|
脚步声渐近。
秦昕转身，看见顾野一身白衣黑裤站在卧室门口，头发湿着，上边儿搭了块干燥的白毛巾，水滴堆至发丝又争先恐后地往下坠落。
他的沐浴露是薄荷味的。
多奇怪，凉薄的人用东西却专一。
只喜欢薄荷香的气味，哪怕被她诅咒去死却还是会为她驻足，轻而易举地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秦昕放下书包，朝他走过去。
顾野看着她。
“顾野。”
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两个字被她说的缓慢，咬在唇间溢出情意，在柔和的声调中镀上了一层薄光。
他垂眸，看见秦昕抬头望向他的那双眼。
澄澈的一片黑色中倒映着他的样子。
而秦昕笑着，眼眸弯如月牙，对他说，“我来哄哄你。”
靠近，是一个动魄心惊的词。
过往无数次的靠近，都是秦昕站在那里，然后顾野朝她走来。
而现在他一动未动，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仰着头看向他，视线与他的下颌齐平，看见他唇线轻抿，似在思索些什么。
因为这种沉默，让原本有些燥热的气氛降了温。ļ
秦昕退后一步，“你今天也不开心吗？”
她拿起地上的书包，却忽然被人握住腰肢，那只手带着刚沐浴过的热度，蹿进她校服里，贴着柔软的腰肢，指腹摩挲。
“学过跳舞？”顾野问她。
秦昕一愣。ᒑ
她确实学过，小学那会儿秦宋还没生意失利，尚未染上赌瘾和酒瘾，阮艳梅看别的小姑娘都在上兴趣班，就带着秦昕去少年宫报名了芭蕾。
从小学一年级到小学五年级，秦昕每天雷打不动去少年宫上课。
阮艳梅会站在家长队伍里冲她笑，给她竖起大拇指说“我女儿真棒”。
不过，一切止步于秦宋生意失利，赔了个精光，开始每天酗酒赌博。
跳舞这两个字已经遥远得仿佛上辈子的事情了，乍一听见，阮艳梅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就又出现在脑海里。
“你不要问这些。”秦昕打断他。
顾野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却难得没强求，他往书桌的位置看一眼，换了个话题问秦昕，“秦茵找过你。”
“嗯，她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你怎么说。”
“我说两年。”
倒还挺诚实，顾野继续和她闲扯，“除了这些。”
秦昕语气淡淡，“其他的无关紧要。”
“什么都无关紧要？发的微信无关紧要，在学校里的求饶也无关紧要？”
秦昕这人很有意思的一点是，无论嘴有多硬，语气永远是软的。
顾野不厌其烦，也说不清楚秦昕吸引他的点究竟在哪儿，只是觉得很多事情都非常的没有意思，而秦昕是众多没意思中稍微有意思的一个。
与其说是乐于和她待在一起，不如说是和她在一起消磨的时光不再是平淡的。
它被染上诸多色彩，秦昕靠近他时是浓艳的红色，秦昕笑着看向他时是柔软的粉色，秦昕喊出他名字的时候就是让内心隐蔽的欣喜逐级攀升与夜色一样无边的黑色。
而现在秦昕抬起那张漂亮到让人想摧毁的小脸看向他，对他说：“顾野，我们之间，什么话都说的那么清楚，就没意思了。”
就成了透明的。透明到可以看见秦昕看似乖顺的表情下写满了敷衍和冷静。
此刻，她冷静地抬手抚摸画纸上顾野的喉结，她顺着它的弧度抚摸就像是越过了山丘，下个刹那，欲望如游蛇般被她扼住尾巴。
她眼眸清澈地看着顾野，然后踮起脚，忽然的，遮住了他的眼睛。
顾野在黑暗之中听见了秦昕的声音。
“顾野，你很好。”
她在履行承诺对他说些好听的，却不知道陷入黑暗的顾野一个字都没听清，贴着他眼睛的那只手温热，视觉失灵导致其他感官系统变得异常灵敏，他闻到秦昕身上淡淡的皂香味，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的频率，像是和他失序的心跳一样变得紧促。
因为靠近他，秦昕在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