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不得不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他的身上,等她闭了眼,没人护着,她身后的俞家该怎么办?
千舟看了一眼仿佛随时都能归西的亲娘,神情有些黯然,垂眸不语。
见他神色哀伤,皇上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多年不见,再见可能就是亲娘最后一面,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长叹一声,自认为善解人意的皇上温声道:“好孩子,你刚回来,旁的莫要多想,多陪陪你母后。”
“朕就不多待了,你好好尽孝,让她走的........安心一些。”
千舟眼眶通红,神色哀伤的直点头,还用衣袖不经意的擦擦眼角。
还没咽气的俞惜荷简直快要被这俩虚伪至极的货给气死了。
等皇上走后,俞惜荷强忍怒意告诫。
“不要被皇上表面的关怀..........给蒙蔽了,他若真心疼爱你,为何不曾交代你将来住在何处?有何差事?”
千舟抬头,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哀伤?
随意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
“我的亲娘,您儿子我才刚刚回来,屁股下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呢!”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幽幽道:“您啊!.........太心急了!”
俞惜荷一噎,狠狠闭了闭眼。
示意旁边的俞嬷嬷出去守着门口,这才看向千舟。
眼里的执着让人心惊。
“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撑不了太久的,不管你恨与不恨,该你做的,你必须去做。”
千舟放下手里的杯子,静静的看着她。
“你父皇膝下除了你,还有皇四子千元,皇六子千峰两个皇子,八公主千容一个公主,你父皇感念我当年的舍身相救,痛失两子,这才给了我一丝体面,让我这么一个废人,住在了凤仪宫。”
“这么多年,我这个正宫皇后就是个摆设,苟延残喘的活着..........我为了什么?为的就是有一天,我的儿........你回来,娘能给你留几个可用之人,给你保一寸立足之地!”
俞惜荷剧烈喘息良久。
才继续道:“皇四子千元是你父皇最器重的皇子,不仅养在身边亲自教导,还将东宫换了匾,改为元宿宫给他入住,平日里更是荣宠至极,甚至是我们大运朝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继承人。”
“皇六子千峰最会争宠卖乖,是你父皇心里最疼爱的小儿子。”
“我儿,你甘心吗?”
这句话,俞惜荷问的咬牙切齿。
她不甘心!
舍了亲子,以身犯险,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是弃之如敝履,是相看两厌!
是巴不得她早死,给他疼宠的女人腾位置!
她偏不!
哪怕硬撑着,她也撑了这么多年,撑到了她唯一一个亲生儿子回来!
回来替她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你想做什么?或是.........想让我做什么?”
俞惜荷眼神软了下来,仿tຊ佛一个真心疼爱孩子的母亲。
“我会认颜语安的女儿为义女,让你父皇封她为公主,我们大运朝开国以来唯一有封地的嫡公主。”
想用人先攻心。
俞惜荷认为,千舟与颜若一起长大,又是养母唯一的子嗣,定然十分在意这个妹妹。
她给颜若世间最尊贵的身份,也定然能让千舟对她的怨恨少一些。
她却不知,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着她的自以为是,千舟冷了脸。
“她不需要你的多此一举,还是你以为,历王爷会在乎一个公主的头衔?或是,他乐意自己的女儿去当皇家这个施舍的公主吗?”
俞惜荷一滞,自嘲一笑。
“我倒是忘了,那个孩子的父亲是历玉泽。”
闭了闭眼,俞惜荷强打起精神。
“既然你不愿,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说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盒子。
“这里面是我给你留的东西,千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刚回来,手里没有可用之人,你表哥俞长安虽不甚机敏,胜在为人老实本分,你可一用。”
“等将来我死了,看在你娘我姓俞的份上,多看顾俞家几分,我就死而无憾了。”
千舟眼神微冷,说来说去,没有一句话是真心为他着想的。
话里话外全是把他当工具人使..........他这位亲娘,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沉默良久,千舟才开口问道:“您可还有其他未了心愿?”
身为亲子,他愿意听一听这位亲娘的临死之言。
但........也仅此而已。
他的未来,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
俞惜荷身体微微往前探了探,紧紧盯着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千舟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缓声道:“我的一切?什么..........是我的一切?”
俞惜荷喘了一口气粗气,压低声音,满是蛊惑道:“你乃大运朝嫡出皇长子,是我们大运朝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这个天下............就是你的一切!”
千舟看看自己满是老茧、粗糙至极的手,根本不为所动。
“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别院疗养十六年的残废,有什么资格争天下?又有什么实力争天下?”
俞惜荷以为他与自己有着一样的野心,丝毫没有设防。
“不用担心,你的路,娘已经给你铺好了,娘苦心筹谋十六年,强撑十六年,就是等你回来的这一天!”
说着又把手边的盒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盒子里就是娘留给你去争,去抢,去谋划的底气!我要向天下人证明,那个位子,只有你才配!”
“你——千舟,皇家嫡出皇长子,祖宗礼法,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都应该是你!”
“如今还有历王这个手握重兵,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王爷站在你这边,天下,何愁不在你手?”
千舟只点头,就是不吭声。
看的俞惜荷一阵气闷。
半晌长叹一声,有些疲惫道:“舟儿,娘没几日好活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娘承认,当年之事...........确有错漏..........”
“舟儿,你既记得,就该清楚,当年娘的所作所为都是迫不得已!是被逼的!娘若不送你离开,你焉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