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随风寄回的信才送到手上,柳如眉就迫不及待打开。
信中安随风说军事繁杂,一时难以脱身,只得委屈她北上去边关成亲,问她是否愿意。
柳如眉立即回信说自己愿意,还在信中问成婚过三书六礼的日子。
把信寄出去,柳如眉就去找柳尚书他们商量,请一位观中道士帮他们算一合适的日子,时间越早越好,若能得一个时间近些的好日子再好不过。
半个月的时间里,两人书信来回数封,皆是两人商议婚事具体事宜的信件。因为鼓城来回的路平稳,所以军差送信极快,信往往是两三日就送到。
一来一回中,两人的婚事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日用过早饭,柳如眉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下来,一并自己打算先把部分嫁妆送去鼓城的事告知安随风,还得麻烦他在那边接应多加打点。
银珠把斗笠戴上,把遮面的白纱放下来,确定看不出模样才作罢。
她不止遮了脸,穿的衣裳还是用较硬朗的布料裁制的,穿在身上可让身形看起来强壮些,她这一打扮,走出去玉金都认不出她来。
“小姐,为何要这样打扮?其实去驿站送信是很寻常的事,不会有人非议什么。”
银珠虽这么说,还是按照柳如眉说的,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让人认不出来。
柳如眉把信给她,推着她往外走:“你快些去寄信,要速去速回,不可在外逗留。”
第一回给安小将军送信时,小姐也是这样,银珠纳闷地挠挠头,听话乖乖去了。
银珠走远的背影看起来很是陌生,哪怕在长街上撞见,柳如眉也认不出来。
她这么做,不是怕惹人非议,她已经是安随风的未婚妻子,向戍守边关的未婚夫婿寄信乃是人之常情,再应该不过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之所以把银珠包裹地严严实实,还用衣裳轻微改变她的身形,是为了让那个人的耳目认不出她。直到现在,柳如眉都不确定顾覃渊是否有派人在暗中盯着她。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银珠乔装起来去送信,可不能让顾覃渊认出来注意到她有什么动作。一旦让顾覃渊知道她在和安随风暗中联络,他焉能不为所动?
顾覃渊,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柳如眉不想招惹他,他发起疯来不知做什么。
不过柳如眉这段时间的担忧其实多虑,顾覃渊确实没有发现她悄悄往边关递信,且雷厉风行的和安随风把婚期等事全都定了下来。
并非顾覃渊对柳如眉腻味了对她不加以关注,而是最近也在忙着别的事。
两日前,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然呕出一口血,吓坏御前太监。
很快太医院院正被请来,诊脉时皇帝挥退左右,里面情形如何无人知晓。
尽管皇帝的病情没有对外宣扬,呕血一事也只有几人知晓,但皇帝的身体,亲近些的人都知道大概情况。
当朝皇帝是位明君,早些年殚精竭虑,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圣上继位初,边关动荡,为稳军心,皇帝曾御驾亲征,之后更是为了百姓日夜操劳,身体早就掏空了,不过因为有太医院那边调养,加上太子争气,后来才清闲些渐渐养过来。
可这次却是病来如山倒,一病竟是下不来床,整个太医院的气氛压地人喘不过气。
皇帝病重,已经无力处理政事,便下了圣诏,命太子监国。
朝中大事,一应担子都落在顾覃渊身上。
“殿下,边关传回消息,西狩国五日前来犯鼓城,妄图烧掉后方粮仓,好在及时发现,将绕城潜伏的敌军尽数斩杀,并未造成什么损失。”
宁温书快步走进书房,把边关那边的消息一一读给顾覃渊听。
边关的消息不止鼓城,还有其他边关城池传回来的军情。
事情多起来时,顾覃渊无暇看,就会干脆让宁温书把公文内容念出来。
“好,鼓城那边有随风守着,孤放心。天愈发寒凉,西狩国贼心不死,还会再来进犯,让他当心。”顾覃渊头也不抬地批阅着桌案上的奏折。
接管朝中大事之后,顾覃渊几乎日日都在书房,或是去乾清宫看望圣上。
收到鼓城递回来的军情一切无恙,顾覃渊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他是想让安随风待在边关,让他不能和柳如眉如期完婚,但他不想要安随风死。
“是,属下这就去回信。”宁温书把公文放在桌案一角,到书房隔壁的隔间回信。
顾覃渊提笔沾了沾朱砂,瞥见桌角的公文,眸光微动。
最近事多,他忙得脚不沾地,已有数日没有见她,不知她过得如何。
才接下监国的重担时,顾覃渊就料到会忙政事忙得不可开交,但没料到圣上身体似乎一直没有好转,所以这些天始终没空下时间来去找柳如眉。
顾覃渊摇了摇头,继续批阅堆在桌案上的奏折,左右最近安随风在边关脱不开身,等他忙完,再去找她。
顾覃渊虽对柳如眉有很强的占有欲,但没到派人盯着柳如眉监视她一举一动的地步,是以最近柳如眉乃至整个尚书府的动静他都不知晓。
“阿嚏!”柳如眉打了个喷嚏,鼻翼有些红红的,茫然地看了眼阴沉的苍穹,天又凉了些,“银珠,我的意思你可给父亲他们带去了?”
银珠正捧着一堆布料碎片小跑过来:“您的话奴婢给您带到了,大人说最近陛下身体抱恙,确实不宜大张旗鼓张罗婚事,如您说的悄悄办才好。”
“这些是什么?缝百子被的?”柳如眉看见托盘上的碎布,好奇地问。
历来有钱的官宦人家,会在女儿出嫁或者家中有幼子长成时,会缝一床百子被或百家被。
二者不同,但寓意都是好的,一般长辈有心,就会为自己的女儿或家中幼子准备。
银珠失笑,把托盘捧到柳如眉面前:“小姐,这是您裁嫁衣要用的衣料,您选出您喜欢的,届时做三身出来再给您选最后的样式。”
柳如眉是庶女,但府中待她一点都不含糊,出嫁的规格完全是按着嫡女的来的。
视线落在布料上,柳如眉认真挑选起来,最后选了大红色缠枝莲暗花纹样的料子和另外两样布料,忽然想到什么:“出嫁的帕子和花鞋是不是要自己绣来着?”
“您要布庄那边准备也无不可,不过这些小物件,自是自己亲自动手更有意义。”银珠把柳如眉挑选好的布料拿到另一边,免得混在一起。
“那还是我自己绣,还有红盖头,我也要自己绣。”柳如眉一拍手打定了主意。转念一想,自己竟然要开始准备成婚的物件,柳如眉心怦怦直跳,分不清是期待还是什么。
为了避讳圣上身体抱恙,整个尚书府都在悄悄为柳如眉准备婚事。
随着婚事将近,更让柳如眉松了口气的事,不止是婚事将成,更是连续一个月的时间,顾覃渊都没再来找过她。
看来是之前说的话起了作用,顾覃渊放下了那些心思,所以就没再来。
这样也好,不然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太子殿下才好。
在备婚期间悬着的心,随着顾覃渊久不来夜访她的闺房,柳如眉才敢稍稍放心。
这日,柳如眉绣好红盖头最后一针,看着盖头上栩栩如生的鸳鸯,柳如眉轻笑一声,仔细地把盖头折起来收进木匣子里。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一朵樱桃花飘进来落在矮几上。
柳如眉被风吹地直打冷战,顶着风把窗户合上,别过眼时,余光不经意瞥见桌上落花。
樱桃花的花期将过,柳如眉想起那夜太子殿下抱着她飞上屋顶,赏了半夜的花,那是两人难得心平气和相处的时候。那之后他这么多天不来,应该是放弃了。
拾起桌案上的落花,柳如眉攥紧手,尽管如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须得尽快和安小将军成婚,毕竟谁也保不准哪日顾覃渊会不会突然又对她来了兴趣。
就在柳如眉暗自庆幸时,顾覃渊总算忙完了朝中堆积的政务。
他处理朝政,是走一步想十步,未雨绸缪谋算,前面咬牙忙过一个月,后面就可清闲一段时间,去乾清宫看望过皇帝,顾覃渊出宫时恰是下钥的时辰。
等他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外,一辆马车在他出宫门时才离开,顾覃渊一眼认出是柳尚书的马车。夜色下,顾覃渊双眸微眯,他最近忙的很,都没时间去见他的小娘子,今日正好。
不多时,太子府的马车从宫门前离开,夜风吹起车帘,月光透过缝隙照进车厢内,里面空无一人。
时辰不早,尚书府四下沉寂,几处院落都熄了灯,只有廊下的灯和行灯还亮着。
柳如眉最近绣盖头绣婚鞋,有些累着,往往都是沐浴更衣后就睡下了。
她住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和风吹动树叶的声响。
一道黑影悄无声出现在屋内,柳如眉睡得香甜,对屋里多了个人的事恍然未觉。
她的妆台上、矮几上放着好些锦盒,里面是她的嫁妆首饰,是今日柳夫人送来给她过目的,屋内的陈设有些换了,就连纱帐都换成了石榴花暗纹的。
因为屋内光线暗,顾覃渊决计不会私自动柳如眉的物件,是以虽然觉得柳如眉的屋子和之前不太一样,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太一样。
他来到床边,将垂落的床帐挂起,少女甜美的睡眼就这么映入眼帘。
多日没有见到她,在忙着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此刻见到她,才感受到内心思念翻涌。
“好久不见。”顾覃渊低声说了句,他轻轻在床边坐下,没发出一丝声响。
柳如眉睡着的时候很安分,双手乖乖地抓着被子边缘,眉头舒展,脸上未施粉黛,唇瓣是温柔的淡粉,看起来可爱极了。
顾覃渊喉间一紧,俯下身吻住柳如眉的唇,她的唇温暖柔软,教人吻上就舍不得放开。
柳如眉沉浸在香甜的梦香中,梦见自己如期和安随风拜堂成亲,摆脱了顾覃渊的控制。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忽然一道黑影压上来把她困住,她双唇冰凉,惊恐地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柳如眉倒吸了一口寒气,倏然从梦中惊醒。
她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如墨般的双眸,柳如眉头皮炸开,整个人都被吓木了。
顾覃渊发觉她醒来,干脆扣住她的后脑勺,更深地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