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不从安随风身上着手,是因为他清楚,安随风此人重诺,定下的事不会改,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动容。
柳如眉倘若得知顾覃渊是这么想的,能被他气笑。
觊觎自己好友的未婚妻子,还能说得这般光冕堂皇,他的行径,和夺妻有何区别?
也就顾覃渊能够厚着脸皮逻辑自洽。
“小姐,您最近,怎么都在发呆?好几日了,您在屋里一坐就是一整日。”
银珠伸手在柳如眉面前晃了晃,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最近小姐总魂不守舍,银珠和玉金担心,可每回问,柳如眉都说无事。
只有柳如月过来找柳如眉说话或是出去玩,她脸上的笑容才会多一些,但银珠和玉金看得分明,小姐就算是笑着的时候,眼底都藏着化不开的哀愁。
“就是觉得难得天气凉爽又不冷,恰是应该在院子里静静坐着吹风的时候不是?”
柳如眉嘴角动了动,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笑着让银珠不要担心。
“小姐有什么事,就和奴婢说,奴婢去给您煮一壶热茶来,您许久没点茶了,就当打发打发时间?”银珠绞尽脑汁地想能让小姐高兴的事。
尽管小姐说她无事,可她总觉得小姐笑得勉强,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
柳如眉顿了顿,看出银珠的担忧,微笑着点点头:“也好,你去准备就是。”
她还愿意做别的事,就是好的,就怕她对什么都不动心,那才让人担心。
银珠这才喜笑颜开,小跑着去厨房把柳如眉点茶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点茶的用具名贵,所以都是单独收在一个匣子里,就算不用也要定期保养的。
看着银珠跑远的背影,柳如眉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正午阳光正好,树影婆娑落在柳如眉身上,树影晃动,细碎的光落在眼底。
柳如眉盯着地面落影,不自觉捏紧衣角,顾覃渊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对她的举动也愈发大胆,就连簪子都给她送了,日后还了得?
看来要彻底断了太子不安分的心思,还是该尽快和安小将军成婚才是。
“可安小将军不在京城,要怎么办?”柳如眉想起之前她的猜测,安随风这个时候前去边关,时机本就不对,这其中保不准有太子从中作梗。
柳如眉打了个冷颤,如果是这样,她更要尽快和安小将军大婚!
边关战事虽不紧急,但真担了大将军之职前去支援,要处理的事便不会少,若无人前去接替安随风的差事,短时间内他回不来。
有顾覃渊在京中暗中操作,安随风要从边关回来,谈何容易。
既如此,不如就依安小将军之前所说的,她直接去边关和安小将军完婚就是。
柳如眉点点头:“这样最为稳妥,只是边关山长水远,嫁妆等物要如何……”
想到婚仪要如何操办,柳如眉又有些犯愁,安小将军父母已不在,无人操持这些。
不多时的功夫,银珠把煮好的茶和点茶要用的物件拿出来,还蒸了几碟点心。
柳如眉抛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静下心来钻研点茶。
深思熟虑两日后,柳如眉仍觉得自己必须尽快和安小将军大婚,拖不得。
哪怕只是拖一个月半个月,对她而言都如置身在风浪中,随时有可能发生意外。
想好后,柳如眉让玉金去和柳尚书和柳夫人还有海姨娘传个话,她有要紧事要说。
这个孩子,平时最让人省心,从未有过什么事,她着人郑重其事来传话,柳尚书等人顿时紧张起来,都放在手头的事在花厅等她。
柳如眉到花厅,看见一家子人在花厅了坐着,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时,愣了愣。
“这是怎么了?”柳如眉提起裙摆跨过门槛,以为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问我们,你让玉金来和我们说要紧事,是怎么了?”海姨娘坐不住,焦急地走过来拉住女儿的手问。
原来是为了她?柳如眉心头一暖,轻拍了拍海姨娘的手安抚她。
“女儿是想和你们商量我和安小将军的婚事,在安小将军接到军令前我们就定了婚,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他在边关护卫百姓国土,不知归期在何时,所以女儿想着……”
她斟酌着用词,想说得更周全些,免得让爹爹他们起疑担心。
“婚事本就是我们柳家先牵的线,安小将军为天下大义戍边,女儿理应也为他做点什么,所以女儿想前去边关,和安小将军在边关完婚,如此也是好事。”
历来不少将士在边关待的时间太久,不能和心上人完婚,心上人不得不另嫁他人的事。
这说不得谁对谁错,谁都有为难之处,柳如眉不想等着安小将军来就着她,既然是她想摆脱顾覃渊,也该她主动些,而不是一味让安小将军操心。
她着急着和安随风完婚,但说得合情合理,让人觉不出错,她没说顾覃渊在私下多次接近轻薄她一事,只从人之常情出发。
顾覃渊做的那些事,是断断不能让父亲他们知道的,父亲为人刚正不阿,保不准冒犯太子,而姨娘胆小体弱,若为她病倒可怎么好。
得知她是说这事,心情紧张的众人松了口气,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好。
柳夫人放下心来,拍着心口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才定亲,这就满心满眼为自己的未来夫婿着想了不是。”
柳如眉面颊一红,紧张地张了张口:“女儿是担心节外生枝,不如早些完婚为好,安小将军离京之前对女儿颇为担忧,女儿想着,不如事情早定下也是好的。”
海姨娘看着挂心未婚夫婿的女儿,欣慰地笑笑,拉着她坐下来,让她慢慢说自己的想法。
“今日是想和父亲你们商量,此事你们若觉得没有异议,女儿便写信让军差送去边关,和安小将军商量婚事怎么操办的事。”柳如眉双手交叠轻放在腿上,模样很是温婉知礼。
柳尚书看了眼柳夫人和海姨娘,几人对视一眼,一致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原也是应该的,安小将军为了家国大义奋不顾身,他又身世孤苦,我们今后是亲家,为他多做考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柳尚书怅然道。
他是兵部尚书,和安小将军在公务上多有来往,知道他为人刚正,确实可托付。
大家都同意自己的想法,柳如眉忐忑的心才得以安定些,她就担心姨娘舍不下她。
和家人商议好去边关的事,柳如眉就修书一封,让人连同一枚玉佩送给安随风。
安随风是大将军,设管军中大事,是以会有专门的军差,负责来往护送军机要事,以及家书,不过安随风没亲人,柳如眉送去的,是他收到的第一封家书。
柳如眉的信递到边关,军差把信拿给安随风,说有家书时,他愣了许久。
商议完近几日的城防变动,部将都退下,安随风才拿出那封从京城寄来的家书。
他急忙拆开信封,和信一起滑落出来的还有一枚玉佩,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安随风眼底冷沉的杀伐之气随着心头化开的暖意淡去,握着玉佩目光柔和地看着手里的信。
他心情愉悦地看完柳如眉写给自己的信,在信中,柳如眉先是关心他在边关过得如何,再问他们之间的婚事不如早定婚期,她可前去边关和他拜堂成亲。
柳如眉让他莫有心理压力,她只是想快些以妻子身份陪伴在他身侧,为他操持家中事务,从今往后,他再不是孤身一人。
安随风笑了笑,眉头却是皱着的,他多少是亏欠如眉的。
人家女儿家,到了婚嫁的年纪,和他定下婚事,他就到了边关。
边关公务繁多,他抽不开身,若等他回京再成婚,不知要等到何时。
多亏未婚妻子善解人意,不曾怪罪他。他之后大概要在边关待一阵子,既然如眉愿意过来,他可先在边城打点好宅子,让如眉在这住一段时日。
之后等了了边关的事,他们再一起回京。
鼓城是边关城池之一,位置山环水绕,乃是所有边关城池中地理条件最好的。
安随风庆幸自己来的是鼓城,若是去条件艰苦之地,如何舍得如眉跟着他吃苦。
收起信件,安随风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挂在腰带上。
他回京城去和如眉成亲的概率不大,鼓城这边有太多公务要处理,离不开人。
既然大概率得如眉过来和他成亲,他得提前打点操办,不能让未婚妻子受了委屈。
沉吟片刻,安随风来到桌案前铺纸磨墨,在信中仔细回复了柳如眉说的每一句话。
在信的末尾,安随风郑重其事地写下一句:眉儿万事安心,我定安排妥当,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