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影本以为这事就告一段落,却不想第二天一早苏夫人就来了她房里。
来的还不止一个人,乌泱泱一群人,几乎快要把她的小院填满。
她刚进来,她身后的婢女就将门关上,留下的这几个想来是她的心腹。
身旁的嬷嬷手里端着一碗药,苏落影一怔,勾唇笑了。
“母亲何苦大费周章?不过是一碗药罢了,我喝就是。”
嘴上这样说着,心底里不免有些苦涩。
看着她伸手接过那碗药,苏夫人的心底里涌起一丝不忍,可她最后也没有出声阻止,就这样静静看着苏落影喝了下去。
是了,只要她喝下去了,就挡不了她的琬儿的路了。
苏老夫人的寿宴在即,因有诰命在身,京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据说就连当朝那位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瑞王南修瑾,当天也少不了要到访。
他并不是当朝皇帝的亲生子,而是皇帝的侄子,按礼制应当封二字王,皇帝却独独为他破了例。
光是封号就能看出来皇帝对他有多看重。
瑞,祥瑞,他就是南璄的祥瑞。
因南修瑾战功赫赫,多年来抚平边境骚乱,深受皇帝喜爱,才有了如此待遇。
府中虽有小妾,都是皇帝塞的,但至今无所出。
南修瑾常年在边关镇守,如今也不过二十,今年也是因要行及冠之礼,这才被皇帝喊了回来。
问他可有心上人,他只答边疆未定,无以为家。
皇帝这才给他塞了四、五个小妾,别说是房事了,怕是那些小妾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要是他能看得上苏落琬,不说正妃,当个侧妃往后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南修瑾没有异心,他的妻子便是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女人。
侧妃?
只要能笼络住他的心,扶正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看着苏落影将那一碗药饮尽,连碗底的渣子也一起喝了下去,苏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眉头紧锁:“影儿,你别怪我。人心总是偏的,你且让一让,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听着她这话,苏落影只想笑。
“不会亏待我?为了苏落琬,你杀了我也未必不可能吧?”
苏夫人一时语塞,可苏落影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
都闹到明面上了,她也不想装了。
“你所生的二公子,并非是老爷的亲儿子,不知道如果我将这件事情禀报给父亲,他会如何想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苏夫人耳朵里如同一声惊雷!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落影,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扼住她的喉咙!
“你是如何知道的?!听谁说的?!”
苏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身边有人泄露了这件事情,可一回头,跟着她来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错愕的表情,显然不是她们泄露的。
这些事情全部发生在苏落影出生之前,只要她身边的人不说漏嘴,她绝没有可能知道。
恐慌在心底里一点点蔓延开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不应该与苏落影为敌,说到底她们是亲生的母女,只要她的态度软一些,肯低下头去求她,苏落影没有什么不会答应的。
她如此天姿,手指头缝里漏一点消息下来,就足够她们娘俩活得很好。
可已经错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母亲,你命中无子,父亲的命中也无子,这两个儿子都不是跟着你们来的。你命中倒是有两个女儿,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早夭。你此生,注定膝下无人奉养。”
苏落影眼眸清冷,面上却带着笑意,像是一位谪仙人,下凡来不为别的什么,就为了给他们一些教训。
苏夫人腿一软,竟跪在了苏落影面前。
她死死拽着苏落影的衣裙,自尊和理智不停纠缠。
“影儿……娘是错了,可娘也是没办法啊……”苏夫人说着眼眶湿润起来,“你十五年都不在我身边,你父亲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么多年都是琬儿陪着我,陪我度过这漫漫长夜,我知道我偏心……可、可你就不能原谅我吗?我可是你的亲娘啊!你是我怀胎十月,痛了八个时辰才生下来的女儿啊!”
苏落影垂眸看着她,没有丝毫感情。
她的这个母亲,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放在现代,正是人生的上升期,可在这里,她也只是一个被困在宅院里的可怜女人罢了,没有丈夫疼爱,只能将一切都寄托在儿女身上。
可她字字句句都在说她自己的不容易,没有分毫提到她这个遗落在外的女儿。
她只在乎她自己,并不在乎别人。
“母亲,你我母女二人,就这样算了。你的事情,我不会告诉父亲的。”
苏落影说着便起了身,示意长杏将面纱取来:“我还要去祖母房里学习,就不留母亲了。”
苏落影只是轻轻一用力,就从她手中挣脱。
苏夫人望着房内的青石地面,手中空落落的一片,连带着她的心里也空了。
空荡的麻木感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恐惧。
苏落影说她不会说出去,她就真的不知说出去吗?
桌子上,那只药碗还在那里放着。
苏落影之前没有拆穿她,已然是留了情面了,如今她这一碗药送过来,算是彻底断了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嬷嬷走上前,俯身将她扶起。
“夫人,二小姐既然知道了,那咱们也没有办法,不如寻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处理掉算了。如此不顾及您的女儿,不要也罢。这样留着,日后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祸患来。”
苏夫人沉默着,眉头紧锁。
嬷嬷继续劝道:“咱们今个过来,二小姐分明知道那药是什么,可还是喝了,这不就是恨上您了吗?她如此,咱们也不需留什么情面。”
留下这么一个不可控的知情人,就是无端端留了个把柄。
可要是不能一举除掉她,只怕苏落影会反扑。
到那个时候,她们可就算是把自己害了。
苏夫人眉头紧锁,思索片刻:“贸然除掉她,只会引起官人异心。那个男的,你去把他做掉。然后去安排些东西,府中若是出了邪祟,就算是亲生的女儿,官人也不会护她。”
听到她这样说,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