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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之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上沾满的雨水,再瞧着那些汇聚成一条条小水流的雨水被车子的雨刮器给刮掉。
  她的视线随之从车的挡风玻璃移开,自然地向左移动。
  随后,沈念之的目光落在转动着方向盘的男人手上。
  她看着那双指骨分明又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方向盘,当车子右转的时候,何未逢的右手向右打转方向盘,让她看清楚了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
  “抱歉,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因为爷爷下午三点的时候说想要见见你。”
  何未逢似乎察觉到了沈念之的目光,尽管,此刻他仍然目视前方,但他的声音打破了车里刚刚的沉默。
  听到何未逢的声音,沈念之晃过神来,眨了眨眼,立马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没事,今天的工作结束得早,三点半就已经结束了。”
  沈念之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原本按照计划,六点钟在何家吃晚饭,何未逢要带她认识家人。
  而三点半的时候,刚结束工作的沈念之就接到何未逢的临时电话,何未逢和她说,何爷爷想要见她,所以四点两个人要赶去医院。
  而此时,他们就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恰巧的是,在离医院大概还有十分钟路程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雨。
  沈念之和何未逢一路上无言,刚刚的对话,是两个人沉默了二十分钟后的首次对话,也是他们婚后首次面对面的对话。
  就在今天上午十点半,沈念之和何未逢在霞光区民政局顺利地领了结婚证。
  尽管,领证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了三遍他们是否自愿。
  可能……
  工作人员都能看的出来,他们之间真tຊ的客气到不像是即将要结婚的情侣吧。
  而领完证之后,路过离婚登记窗口的时候,沈念之则发现离婚登记窗口前排队的人比结婚登记窗口前的人还要多。
  这年头,离婚倒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沈念之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下的包包,在她的包包里装着崭新的红色结婚证。
  而一年之后,她也会成为在民政局离婚登记窗口前排队的一员。
  这是已经注定的结局。
  也是她和何未逢领结婚证之前就知道的结果。
  “何哥哥……”
  前方的一辆车忽然打了个喇叭,将沈念之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念之抬起头来,心里燃起了一点点的小好奇。
  “你这次回国,有打算在国内定居吗?”
  当沈念之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她的左手小心地捏着自己膝盖上的裙摆,不让自己的私心泄露。
  “不打算。等爷爷百年过后,我还是到M国,在M国定居是一直以来的计划。”
  回答沈念之的这个问题时,何未逢的话语里没有带任何的犹豫。
  甚至,他连思考的痕迹都没有。
  可见,这的确是何未逢的心里话。
  “噢……”
  沈念之回应得十分简短。
  一时之间,语塞的人变成了她。
  要说心里没有任何的失落,那完全是假话。
  她暂时还无法做到对何未逢不抱有任何的期待。
  沈念之十八岁之前,每个寒暑假都能在自己家里看到何未逢出现,原因无他,纯粹是因为她的二哥沈森之和何未逢一直是好友,他们两个人会经常串门。
  而沈念之则是那个旁观者。
  她一直在看着何未逢变成越来越优秀,沈念之一直觉得何未逢是优秀的。
  在沈家,她的大哥、三哥、大姐、小妹全是学霸,就连一直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二哥,也是何未逢的好友、同学兼舍友。
  而沈念之恰恰像是那个“异类”,她的学习成绩倒不算是出众,动脑的学习,沈念之反而是动手能力更强的那个人。
  手工活、针线活、下厨房、化妆……
  凡是这些需要动手的事情,沈念之反而会比其他人做得好。
  因此,沈念之本科学的是美术,而毕业后则成为了一名化妆师。
  准确来说,沈念之是在自己的成人礼那一天开始喜欢何未逢的。
  那天,是她的十八岁成人礼。
  沈念之的生日是8月5日,恰好是放暑假的时候。
  那个时候,二十六岁的何未逢出现在她的面前,沈念之记得非常清楚,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嘴角噙着得体的笑容,对她说着生日快乐。
  而沈念之当时的视线正好落在何未逢举着酒杯的手指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手这么好看的男人?
  从他的手,到他的声音,再到他的举止。
  后来,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大学四年里,沈念之每个寒暑假都会跑到M国,跑到H大,躲在角落,偷偷地看何未逢几眼,在H大的校园里逛几天,然后再回国。
  那是她对何未逢的喜欢最肆意生长的时候。
  当沈念之意识到何未逢并没有女朋友时,这种喜欢便更加疯狂。
  而她用了二十二岁到二十四岁的两年时间,硬生生地将这种喜欢掩盖掉。
  恰恰,就是因为每次遇到何未逢时,她都会问何未逢的计划。
  比如……
  是否打算在国内定居,是否打算回国内工作……
  然而,每一次,何未逢都会给她否定的答案。
  就像刚刚一般,何未逢否决了她继续设想的可能性。
  十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柯尼赛格停在云城市医院的地面停车场。
  何未逢首先下车,撑开一把黑色的伞,手里从储物柜里又拿了一把黑伞。
  接着,他关上驾驶座的车门,绕过车头,何未逢来到副驾驶车门旁,拉开了车门。
  当沈念之伸出右脚,即将从车内出来的时候,她的头顶上出现了何未逢撑着的那把黑色大伞。
  “念之,请你撑这把伞。”
  何未逢主动将手中的伞柄递给她。
  他说话永远是这么客气,不止对她,对别人亦是。
  “谢谢。”
  沈念之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那一把伞。
  当沈念之的手掌心触及伞柄时,何未逢缩回了手,撑开了另一把伞。
  而她握着的伞柄中,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沈念之转过身来,眼看着何未逢锁好车。
  “麻烦从这边走,当心脚下的积水,别把你的鞋子弄脏了。”
  锁好车后,何未逢主动走在前侧,右手撑着伞,左手则在向沈念之指示着方向。
  “谢谢,我会注意的。”
  听到了何未逢的话,沈念之低头看着面前的积水,绕了一边,又按照何未逢指示的方向走去。
  何未逢对她不仅客气,还十分有礼貌,举止一直如她记忆中的那么得体,让她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只是……
  当沈念之低头看着自己刚刚绕过的那一滩积水的时候,也会不禁在想……
  就算让积水将自己的鞋子弄脏、将自己的裙子溅湿,又如何呢?
  偶尔,她也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明明……
  穿着干干净净的鞋子,保持一尘不染的裙子,才是世家千金该有的模样。
  两个人走上台阶,来到医院的大门前。
  “抱歉,我刚想起来这件事情,这是我去的路上买的戒指,不能算作婚戒,全当是伪装用的道具吧,麻烦你戴上。”
  收了伞,何未逢的左手伸进自己的西装裤袋时,才从裤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他打开小盒子,在小盒子里躺着一对素净的银戒指。
  何未逢将围度较小的那枚银戒指从小盒子里拿出来,递给沈念之。
  “好的,谢谢。我以后需要随时戴吗?”
  知道这是一这场婚姻里必不可少的道具,沈念之连忙收了伞,用未被雨水沾湿的左手接过,随后径直戴在右手无名指的位置。
  “那倒不需要,之前听森之说,你现在是化妆师,工作的时候戴戒指很麻烦吧,在家人出现的场合偶尔戴就好了,希望不会麻烦到你。”
  何未逢轻轻摇摇头,低头看着她戴上戒指,自己也将另一枚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这个过程,十分迅速。
  好比两个人的这一场婚姻一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念之听着何未逢说的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抱歉,念之,和我结婚,没有婚礼没有婚戒没有蜜月,以后等你和真正心仪的人结婚了,和心仪的人一起完成这些仪式吧。”
  何未逢的视线最终落在沈念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看起来若有所思,身体顿了顿后,又朝沈念之露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
  听到他说的话,沈念之戴着戒指的手指下意识蜷缩,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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