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妤安便知晓了阮英帮着绸缎庄出主意的事。
“想不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有些小机灵,那太太和江楚月姑侄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她的个儿。”
不过,沈妤安没有说出的是,阮英出的这主意,对于一般的商户或者客人来说,或许有用。
但是对于这次绸缎庄的客户来说,或许没用,更有可能会火上浇油,让事态发展的更严重。
毕竟,能用的起云锦这种料子的人,非富即贵。
人家既先付了定钱,就是要东西的,很多富贵人家就等着这批料子做端午节的衣裳呢,还有些府里的年轻女眷们,可能还指着做了漂亮衣裳出入各种贵妇间的社交场合,巴望着能促成美好姻缘的。
可是这临了临了了,料子没了,这临时来换怎么来得及?何况,就算来得及,原本喜欢的却偏偏要变成退而求其次?
还说什么选别的货可以给低价,或者以后都在绸缎庄享受优惠价格?
谁要你的低价?谁要你的优惠?这是侮辱谁呢?是觉得他们享受不起好货只配用差的?
哼!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太不了解一些贵族豪门的心思了,人家就算家宅内部真的缺银子,在外也要装出阔绰来。
就如平安侯府陆家,哪怕都已经被糟践成什么样了,那老太太、太太这些主子们,仍旧要在外人跟前装出一副尊贵的样儿来。
所以,沈妤安觉得,阮英这次的主意,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二奶奶。”倚翠见她突然不语,便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诧异的问,“难不成老太太这回接她过来,还真有意让她帮着管家?”
沈妤安泡在撒了花瓣的浴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不急,若是这次绸缎庄的事安然解决了,老太太让阮英帮着管家也就顺理成章了。”
沈妤安原本只想让他们赔点银钱,让他们肉痛一下,这绸缎庄的事原本按照她说的,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或许出于诚意,客人顶多心里不舒服,但也就尽快了了。
可阮英闹这么一出,只怕这绸缎庄的纠纷,还得纠缠一些日子呢。
呵!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老太太真的......”倚翠本想说老太太老糊涂了,可是,人家毕竟是主子,她关键时刻还是打住了。
沈妤安手里捻着花瓣,笑道,“这不算什么,毕竟,就算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还有个锅沿碰碗勺的,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
老太太啊,她是在给自己谋后路呢,也怪我,这几年掌家,气势也确实过盛了些。”
说话间,沈妤安眸底闪过一抹自嘲。
若能安稳度日,谁愿当被人骂的毒妇?
要知道,她当年嫁进侯府,也不过才十七岁。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家,在娘家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到夫家,面对的都是些旁人收拾不了烂摊子。
公公平安侯爷那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败家子,不但将侯府家底掏空,还在外欠下了二十万银子,甚至就连他自己还在清倌楼里美人身上出了事,中风被人送回府里,那段时间平安侯府简直成了耻辱的代名词,谁提到这陆家不得朝地上吐几口口水,嫌弃的了不得。
府里也是一团乱,主子这德性,下人能好到哪里去?
吃酒赌钱的,偷人打架的,还有偷主子首饰变卖的,当值多懒耍滑的。
反正月钱都拿不到,那些下人们也都是混一天算一天,私底下甚至还有人拿着侯府哪天撑不下去来押筹码私赌。
就这种乱摊子,老太太让沈妤安掌家,她一个年轻的主母,不使点狠戾手段能行?
先是用嫁妆平了外债,又将中风的侯爷送出京城,毕竟,这老东西留在府里也太膈应人了,只有将他撵出府去,侯府的名声才能一点点好转。
接着便是整治侯府风气,所有下人们,她重新让花嬷嬷整理了花名册,又重新安排差事,并且重新制定了规矩,尤其是严令禁止府里赌钱,一旦发现,直接撵出府去。
并且,沈妤安还实行了连坐惩罚制度,对付的就是府里那些根深蒂固的老人们,他们仗着在侯府的年月久,仗着自己在老主子跟前有几分体面,有的甚至一大家子几代人都在侯府做事,已经形成了很牢固的关系网,这些人压根就不将沈妤安放在眼里。
所以,沈妤安这种连坐惩罚制度一施行,凡是这些家生子们,有一个做错了事,犯了规矩,那么,就连带着这个家的老小,一同受罚。
罪责严重的,一同撵出府去。
开始,还有人不服,还要告到老太太、太太那边去,甚至还有人要去找侯爷。
这些全被沈妤安给治了,并且凡是敢告状者,全都罪加一等,罪名就是既犯了错,还不知悔改,妄想告状求情?更是不可饶恕!
经过几次之后,打的打,撵的撵,卖的卖,侯府的下人只剩下不到一半。
剩下的人也都看清楚了,眼下老太太太太二爷乃至远在京城之外的侯爷全都没用了,这侯府如今是二奶奶沈妤安的天下。
最后,这些下人也都老实了,在沈妤安手底下那只敢老实干活,万不敢偷奸耍滑亦或者再干些有辱侯府名声的事来。
府内安定,沈妤安又迅速开始着手整顿侯府的产业,从田地,庄子还有铺子,租的租,用的用,酒楼,绸缎庄还有纸铺都是那时开起来的。
她三岁时,娘亲就经常抱着她坐在腿上,带着她一起看账本,经常带着她一起跑生意场上的事。
开铺子做生意,那简直就是沈妤安的舒适区了,比管家对付那些难缠的主子下人们要容易太多。
所以,几个铺子一开,头年就有了效益。
可以说,侯府几年前就像一个打碎的花瓶,毫无价值,如今的局面是沈妤安一点一点将这些碎片重新拼凑起来,粘在一起,又让它显出美丽的一面来了。
可是,局面安稳了,却有人坐不住了,都想要抢占这份来之不易的成果了。
哼!做梦!
她沈妤安打下的成果,只有她自己配享用,其他人,若好呢,她或可以分一点,若不好,她宁愿将这份成果重新打碎,也不会便宜了这些白眼狼。
沈妤安从微凉的浴水里起身,接过倚翠递来的袍子裹在身上,神情傲然的走向内寝!
“二奶奶,二爷来了。”墨书在内寝门口回话。
沈妤安歪躺在床上,懒懒的回了一句,“就说我歇下了,让他回吧。”
“是。”墨书到门口回了陆锦辰。
“二爷知道,二奶奶近来身子不好,容易累乏,歇的早,二爷下回可来的早些。”
“嗯,知道了。”陆锦辰也没辩驳。
今日原是要来的早些的,结果一回府,就被老太太喊去,说是家里来了亲戚,见过了面,还陪着老太太一起用了晚饭才得空过来。
从瑶光苑出来,陆锦辰原想着回听竹轩的,不妨嫣红找了来,“二爷,江姨娘请二爷过去有事商量。”
“有什么事,让她只管跟老太太和太太去商量,我还有事。”看到嫣红,陆锦辰突然想起了柔菊。
那日去柔菊那歇过一晚后,他答应过她,会再过去陪她一起用饭。
可是这几日混给忘了。
看陆锦辰并不是回听竹轩,嫣红跟上问,“二爷这么晚了要去哪儿?江姨娘还在等着呢,二爷不若先去趟雅香苑?”
“不去。”陆锦辰直接回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往碎玉阁去了。
嫣红恼的跺脚,“柔菊那死丫头这是拜了哪路神仙?还真叫她熬出头了?”
回去告诉江楚月,江楚月又气的银牙几乎咬碎。
原以为挤兑了二奶奶沈妤安,陆锦辰就是她的了,没想到,一个后宅里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妾室又来抢人。
看来,她得使点手段了,不然,还真叫人以为她是软面团,好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