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蕴棠再次睁眼时，是在一张雕花木床上。
她的身边围满了一群人，却没有一个熟悉的脸。
她轻轻晃头，发现额头上缠着布条。
就这样一个偏头的动作，身上和后脑都传来强烈的痛感。
她倒吸一口冷气，攥紧了被子，试图将这一阵痛压下。
“蕴棠！你现在感觉如何？头还疼吗？能听清我说话吗？”一个贵妇装扮的人凑到她眼前，恳切地询问道。
关蕴棠动了动唇，只感觉到因为嘴唇干裂后破皮渗出的血腥味。
很快，用汤匙盛着的温水递到她嘴边：“蕴棠，喝点水。”
关蕴棠抿了一口，才缓过劲来，才注意到刚才给她喂水喝的人竟然是丞相大人。
丞相与关父不常往来，倒是关蕴棠在朝时曾见过他几次。
当时听说她的名字之后还提过一嘴，他家中那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小女儿也叫蕴棠。
那时他还拍着她的肩膀感叹：“我倒希望，我的小女儿也像关将军一样身体康健。”
如今，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竟然还真是借了他女儿的身体回来。
丞相夫人将她搂紧怀里：“蕴棠，你吓死娘亲了，那么高的阁楼你怎么就能踩空了！”
“要不是沈家少爷及时发现，你就差点没命了！”
关蕴棠听得迷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是个穿着墨青色衣服的少年。
接着后脑处又是一阵刺痛，关蕴棠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听到了褚辞暮的抽泣声，他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衣服，坐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嘴唇蠕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关蕴棠走近想要听清，褚辞暮却变成一条硕大的毒蛇，吐着信子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吞噬。
“啊！”关蕴棠从梦境中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她飞快地抽出被丞相夫人握住的手，有些无措地将自己抱紧。
丞相夫人也慌了神，既不敢靠的太近也不舍得就这样放任她自己难受。
只能放低了姿态，在床边跪下，动作轻柔地抚上她的脸：“蕴棠不怕，娘亲在这。”
关蕴棠看着眼里闪着泪光的丞相夫人，想起了她惨死的母亲，下意识地喊道：“娘亲。”
这是她清醒过来之后睡的第一句话，丞相夫人一边哭着叫她的名字，一边将她圈进怀里。
手在关蕴棠背上摩挲，安慰着：“娘亲在呢，蕴棠不怕。”
丞相进来，宽慰了两人一阵，又让大夫替关蕴棠仔细检查一遍。
饶是大夫医术再高明，也看不出这个蕴棠已经换成了别人。
只是叮嘱了用药和忌口就离开。
丞相夫妇看出关蕴棠情绪不佳，本想着继续陪她，也被她劝离。
关蕴棠独自一人待在空落落的房间里，走了几步坐在镜子前。
看着镜中完全陌生的脸，又闭了闭眼将记忆里关于原来这位蕴棠的一切都仔细记住。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那个将军关蕴棠，而是丞相府久病初愈的小女儿蕴棠。
“咚咚咚！”
“蕴棠！你病好了吗？我来看你！”
门外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她想了想应该是这位小姐的青梅竹马，沈国公府的沈行止。
关蕴棠调整好情绪，才将门打开一条缝，就被沈行止强硬地挤开。
一路护着将她推到桌边坐下，又将右手提的糕点放好。
“蕴棠，我听说丞相说你现在身体比以前要好上许多，可以同我一起放纸鸢了吧！”
“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你虽然摔伤了脑袋，但这修养几日居然内伤还调养好了！”
沈行止话多又密，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也停不下来，将买来的糕点几下拆了递到她嘴边。
“来，街角那家铺子新做好的桃花酥，我可是一大早就去那排上了！”
关蕴棠向来不喜欢过于甜腻的点心，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
沈行止手上动作一顿，有些迟疑：“蕴棠，你好像不喜欢？”
关蕴棠只能随意扯了个谎：“才吃了药，吃这些东西嘴里有股苦味。”
沈行止也不再怀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赔笑道：“我没想到这一层。”
关蕴棠才松了一口气，又听见沈行止的嘀咕声：“我觉得你和之前太不一样了。”
“要是换做以前，若是不合口味，你早就把这些东西全扔了。”
“你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夺人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