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袭宽大青衫,面容清隽淡漠,眸光波澜不惊。
淡漠的犹如一汪深潭幽水。
既然看到侯门主母趴在屋檐之上,也丝毫没有惊讶之色。
宋云初清了清嗓子,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她理了理衣襟,绣帕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又恢复了端方贤良的主母形象。
首辅大人应该不会好奇她为什么要趴在屋檐上,更不会到处嚼舌吧?
宋云初不太确定。
她忘了小皇帝在这,那小皇帝最信任的太傅也会在这。
宋云初回到花园里,却看到了谢盛桉。
“你怎么也在这?”
谢盛桉挑了下眉:“除了我,还有谁?”
宋云初坐下道:“首辅大人,我刚才看到他了。”
谢盛桉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陛下在这读书,他在这也不奇怪。”
宋云初奇怪地看着他:“你们都没有朝事吗?都这么闲?”
“首辅大人我是不知道,但我嘛,被暂停职位了。”
宋云初神色更惊讶,“谢盛桉你不会做了什么大事吧?”
宋云初想想也不太可能,她记得书中说过,谢盛桉的官途是一路顺风的,直到他死前。
“宋云初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谢盛桉突然靠近,干净的琥珀色眼眸盯着宋云初的眼睛。
“谢大人。”宋云初皮笑肉不笑,“”
谢盛桉这人算不上恃才傲物,但他追求纯粹,以前读书时他是这样,到了官场上这样的性子,恐怕得吃点亏。
但他又是门阀谢氏出身,按说朝堂上没有人能给他气受。
谢盛桉紧盯着宋云初,见她毫无所动后,他又撤回了身体,恹恹地道:“还不是我们的首辅大人,整个内阁成了他的一言堂,我所有的折子到了他那里,都被他打下来了。”
宋云初道:“首辅大人不是一向清正严明,从不偏私吗?”
“也对,在你们眼中孟鹤雪确实是这样的人。”
宋云初拧起眉:“说起来你和首辅大人,当初还并称“临芳三君子”,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谢盛桉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声音有些悠远、低沉:“以前的孟鹤雪是我的朋友,如今的首辅大人不是。”
谢盛桉似乎不想提,转开了话题:“宋云初我听说侯府千金被人换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需要你帮什么忙?”
“任柏远他对你好吗?”谢盛桉的声音很轻。
宋云初随口道:“挺好的,没听说他为了我,连妾室都不纳一个吗?”
“那是他不敢。”谢盛桉冷哼一声,“而且他都娶了你还想纳妾?”
宋云初随口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吗?”
谢盛桉:“宋云初你说话负责一点,我可不是你说的男人。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必定只要她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宋云初好笑:“这就是你多年不成亲的原因?”
谢盛桉今年都二十六了,按照谢家门楣,不知道京中有多少女子在盯着他。
“那你为什么成亲?”谢盛桉忽然又开始盯着她,“任柏远也没多好吧,怎么他跪着求娶你,你就答应了?”
宋云初淡声道:“不嫁他,也会有别人,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谢盛桉喉咙一紧,涌上喉咙口的话几乎要立马吐出。
但他又忽然靠回了椅子上,目光移向旁处,全身都懒洋洋的。
宋云初挂念洛洛,喝茶也没什么心思。
这一天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宋云初才看到小皇帝离开的背影。
至于其他人她首先看到的是任传江,随后是任怀月和任玉林,最后才是洛洛。
洛洛一个人走在最后,一见到宋云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她朝她跑了过来,高兴地说:“娘亲,我会写娘亲的名字了。”
任玉林嗤笑一声:“才会写三个字而已,也好意思炫耀。”
宋云初冷冷地看向他:“你都读了五六年的书,《弟子规》都背不全,你也好意思?”
任玉林涨红了脸,不敢说话了。
宋云初摸了摸洛洛的头:“洛洛很厉害,走吧我们回家。”
宋云初带他们回去,第一日宋云初还能陪着洛洛,但以后读书宋云初是没办法陪着的。
等回到屋子,宋云初叮嘱:“许太傅这人脾气不好,但他喜欢听话的学生。若是他凶你,你乖乖听着就行,别犟嘴。”
别像她一样,越犟惹得老爷子怒火越盛。
“还有啊,小皇帝你不用管,至于任传江和任玉林还有任怀月,他们若是敢欺负你,直接让晓霜揍回去。”
一旁的玲画听了宋云初的交代,睁大了眼。
“夫人这么教小小姐不好吧,要是被老夫人侯爷知道了,小小姐只怕会被训斥。”
洛洛道:“我不会给娘亲添麻烦的。”
“你能添什么麻烦。”宋云初将她抱在腿上,揉着她发酸的手臂。这一天字写下来,洛洛的手臂抬都抬不起来了。
可即使这样她也认真地将字写完了,还一声没吭。
宋云初都能想象任传江和任玉林肯定到老夫人跟前诉苦去了。
宋云初道:“洛洛你要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次忍让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只有狠狠地打回去,像你之前打任玉林一样,打怕了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洛洛睁着干净的一双眼,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娘亲我知道了。”
宋云初恨不得将所有她会的,都教给洛洛。
但洛洛还小,哪怕她在这个年纪也什么都不会呢。
宋云初叹气将脑袋埋在洛洛胸口,她的长发扫过洛洛的脖子,洛洛顿时痒的咯咯笑了起来。
宋云初故意挠了挠她的腰,洛洛笑得更厉害了。
“娘亲好痒啊,好痒啊。”
宋云初笑着挠了两下,将人抱到床上。“手臂还酸吗?”
洛洛摇头,宋云初无奈又去挠她:“又想骗我是不是?不舒服就要跟娘亲说,在娘亲这里,洛洛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洛洛笑着笑着眼泪哗啦流了下来,宋云初吓得停了手。“弄疼了吗?哪里疼?是娘亲不好,要不我给你挠回来?”
春夏在一旁“噗嗤”笑了出来。
洛洛又哭又笑,眼眶湿润发红,眼前模糊。
洛洛睁着眼睛,第一次坦诚地说:“娘亲我手臂还有点酸,还想要娘亲揉一揉。”
“这么简单的事你用得着你哭吗?”宋云初无奈将人抱在怀里,又慢慢给她按揉起手臂。
洛洛脸颊埋在娘亲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娘亲的味道真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