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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域话里的意思有点伤人,仿佛她嘴里没一句实话。
  陈念今可以理解,任何家长在孩子遭受伤害后,都是无法完全地保持冷静。
  而江域这样,能忍到家里才询问事情过程,本身就是极难得。
  “江先生,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论是向学校追责,还是向我个人追责,都是您作为家长的正当权利。”
  江域仿佛听到笑话:“这才结婚多久,江太太就要和我划分界限了?”
  “不是的…”陈念今摇头,泪珠砸落在地板上。
  “江太太,儿子落水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这话她几个小时前质问过何宋,但性质却不同。江域是在问责,问的是她身为母亲的责任。
  陈念今:“我…”
  “他躺病床上的时候,陈老师你又在做什么?”江域对她的称呼来回切换。
  陈念今费解摇头,她始终都陪着知遇,可是她忽然想到,自己在楼下质问何宋的事,所以…所以是被江域看见了吗?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可以向你解释。”陈念今从男人眼睛里读不到丝毫想听的欲望,泄气地请求,“如果你愿意听。”
  她面前的男人抬起了手,朝她的头上伸过来,她认错地低下头,但是没有躲开。
  江域把她缠在头发丝里的两根水草取下来:“希望江太太能妥善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不要忘记,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我和他没…”陈念今想要解释的话断在了嗓子里。
  江域的手落在她的领口处,手指贴着脖颈皮肤,他的指腹抵着发声之处反复摩挲,直到那处皮肤上像青苔的绿色脏污被擦掉。
  陈念今不知道他做的这些,只是被他这样触碰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内壁在他温热的指腹下收缩和颤抖,眼泪像失控的雨滴往下砸,胸口仿佛被沉石压住,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一样。
  她害怕江域,不敢看他,所以无法得知他此刻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实则是心疼的。
  “去把自己收拾干净。”江域的手离开她的脖子,转身将水草丢进垃圾桶。
  他拢着眉心坐回沙发,眼前的女人拿手指拨开脸颊上的泪痕,又朝他鞠了一个躬,言行举止生疏得紧,然后才往楼上去了。
  夜里的知遇发起了低烧,又在噩梦中反复惊醒。
  陈念今寸步不离床畔。
  他一哭,她就把他抱在身上哄,徐妈拿毯子往他身上围。
  “太太,你休息吧,我来看着少爷。”
  陈念今表示没事:“我习惯熬夜,你回去睡吧,明早请煮一些酸枣仁粥。”
  徐妈年纪在这,的确有些撑不住,应了声好,便下楼休息。
  伏在她肩上的知遇醒了。
  “妈妈。”他小声地唤陈念今,陈念今不知道他醒了,还以为他是在梦里,直接就哭了出来。直到江知遇的小手摸上她的脸擦泪,“是不是爸爸欺负你。”
  “不是他…”陈念今意识到孩子是清醒的,不敢哭了,缓和情绪,“想喝水吗?”
  “知遇想睡觉。”他搂着陈念今的脖子,柔软的头发扎着陈念今的脖颈皮肤。
  “睡,妈妈抱着你。”陈念今在屋子里来回走,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着。
  这样抱,其实是很吃力的。
  陈念今不觉得累,只晓得现在,不论知遇要求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我想回床上睡。”江知遇等她把自己放上床后,拉住陈念今的手不放,“知遇想和妈妈一起睡。”
  陈念今心里又软得一塌糊涂,躺在他身边,握着他的小手送到嘴边亲吻。
  夜已经很深了。
  江域扶着额角坐起身,时间是凌晨三点,头疼的症状缓解不少,他掀开被子下床。
  走廊宁静,卧房门前光束倾洒。
  江域脚踩在地毯上,推开半掩的半扇房门,走进去。
  橙色的夜灯亮着,光线昏昧,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对面地睡着。
  她胳膊枕在头下,另只手握着知遇的小手放在嘴边,泛红的眼皮还有些红肿。
  江域盯着她看了良久,缓缓俯低身子,贴了一个吻在她的侧额。
  做完这个动作,他睁开眼睛,意外发现儿子醒了,眼神囧囧,似乎本来就没睡着,稚嫩的眉心攒出浅浅褶皱,审视又责备地盯着他。
  江域竖手指抵唇:“嘘。”
  未再打扰,他摸摸儿子的头安抚,离开房间。
  -
  天亮,陈念今回主卧洗漱。
  进门时,她是轻手轻脚的,进去后发现他不在床上。
  陈念今走进盥洗室,刷牙时听到外面进人的声音,不过半分钟,男人走进来了,眉眼神色淡得恰到好处,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早晨,而他们已经是同居了十来年的夫妻。
  眼睛肿得难受,陈念今把毛巾冷水浸湿,弯下腰,捂在眼睛上冷敷了会儿。
  江域看她一眼,洗完脸离开。
  陈念今自小泪腺发达,很会流眼泪,难以控制,不容易肿眼睛,除非擦眼泪时用力不当,但消肿比起正常人来说相对快些。
  她经常一哭就是半小时,流眼泪对她来说家常便饭。
  眼泪流得楚楚动人,不必刻意,也从未狼狈。
  如医生所料,知遇的身上开始出现跌撞后的淤青,分别是小臂和后臀部以上。
  陈念今帮他穿好衣裳,抱着他下楼,坐进客厅餐椅里。
  “爸爸早。”江知遇看向男人,“知遇已经不烧了。”
  江域收起报纸,对儿子露出微笑:“好样的。”
  早餐是酸枣仁粥,缓解失眠多梦带来的心慌心悸感,最适合受惊的孩子食用。
  也比较开胃。
  徐妈盛粥:“少爷,胳膊还疼吗?徐妈喂你好不好?”
  “不要。”江知遇的胳膊抬起来就疼,但是爸爸在这,他不可以让自己变弱。
  “妈妈喂你?”陈念今轻声问。
  江域一时半会儿没有听见儿子出声,掀起眼皮看向儿子,儿子面朝陈念今,耸起两边肩膀,抿住嘴巴无声笑嘿嘿,眼睛都乐弯了,显然很乐意陈念今的建议。
  母子俩明显你情我愿,都很期待做这件事。
  他一个人的意见倒不怎么重要。
  江域咽下了话,收回视线,把报纸重新抓起来看,对这一幕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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