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柳春桃头也不回地蹦出两个字。
葛霞虚假的笑容骤然僵在脸上,裂出道老长的缝儿。
她额角跳了跳,像是没听清似的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不。”
“能!”
柳春桃迅速转过身,红着一双眼睛极有气势地道:“你说你很害怕,那我也很害怕呀。”
“而且我对这里远远都没有你熟悉!”
“那天你直接丢下我跑了,反倒是我自己被那几个臭流氓追出去老远,我凭什么要原谅你呀,我才不要原谅你呢!”
“... ...”
葛霞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嘴直接张圆到几乎能塞进去个鸡蛋的程度。
她脸色青紫青紫的,根本没想到看着像个棉花团儿似的柳春桃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 ...她根本就不是个棉花团儿啊!
她是个炮仗!
“你不要再来跟我说话了,”柳春桃小脸儿皱成一团,很是嫌弃地瞪了葛霞一眼,抬手就指了指顾北山:“你要找他就找他。”
“不要来烦我。”
“我不要跟你做朋友。”
“... ...诶呦天爷诶,这小同志看着娇娇的,还挺横啊!”
周围的大婶大姐们都被惊到了。
与此同时忍不住好奇:“她说的是啥意思?什么什么流氓,跑了的?”
“我咋听不懂呢?”
“可她这初来乍到的,惹谁不好偏偏惹葛霞呀?葛霞她爸也算是咱村一霸了!”
“柳春桃。”
顾北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蹙着眉侧眸便道:“说啥呢你?”
“呀!顾团这是要帮着霞霞说话嘞?”
芳婶儿见此又惊又喜:“哎呀我就说嘛,人葛家条件这么好,顾北山现下又是这么个情况... ...那咋能不动心嘞?”
“就是的。瞅瞅人霞霞身上穿的裙子,那可是国营商场里的爆款啊!听说还是海外进来的款呢!”
“我要是顾北山我就聪明点儿,真要把葛霞同志哄开心了还怕葛老板不同意?谁不知道葛老板疼闺女疼的不行!”
“... ...北,北山哥。”
听到大家都帮着她说话,葛霞心中不禁狂喜。
她也没想到顾北山会护着她,还对柳春桃这么凶。
再看柳春桃,委屈的都要爆炸了。
她娇媚小脸儿又红又烫,控诉似地仰头看着顾北山,莹润的瞳仁儿都在发着颤。
“我说啥啦,我难道说的不对吗?”
“她要找的人是你,本来就跟我没有关系!”
柳春桃心尖儿上酸的难受,却来不及细想为这种滋味儿是从哪里来的。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北山为了坏女人凶她!!
“不对。”
顾北山眉目间透着股冷戾,至今为止都没看葛霞一眼。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忽然抬腿绕过柳春桃,沉声道:“站我这儿来。”
“... ...啊???”
“... ...”
这好像跟刚才的话题没啥关系呀。
柳春桃大脑宕机,但又下意识地乖乖听话,顿了顿便挪到顾北山前面去了。
顾北山目视前方,借着身高优势查看前面到底还有几个人。
他薄唇微启,像是没带任何感情,只是闲散地聊天儿。
“谁教你的?”
“你自己都不乐意搭理的人往别人身上推?”
“... ...”
“啊??”
柳春桃仰着头看向正上方。
顾北山利落的下颌正对着她。
他啧了声,还是凶煞粗野的口气。
顺手掏出粮票儿往前一递:“啊啥?”
“没人告诉过你不要跟陌生人随便讲话?”
“拿着,到个儿了抓紧买米。”
“不饿啊你?”
“饿饿饿!”柳春桃成功被带跑偏了。
真的很饿。
她小鸡啄米般点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前面的几个人。
听到煞神顾团排队排的不耐烦了,前面的几个女同志也没心思继续听八卦,抓紧买了米面撒丫子就跑。
后面的那些人也都傻了。
听到顾北山说这么无情的话谁还看不出个眉目?
甭管这小同志是谁,顾北山都对葛霞没半毛钱兴趣!
以前没有,估计以后也不会有!
再看葛霞。
她脸上面具已经彻底裂开,碎成渣渣了。
顾北山那几句话就像是无形的刀子似的,在她心上一下一下地划拉。
葛霞觉得无敌自容,羞耻万分。
噙着眼泪儿转身就跑。
芳婶儿恍然回神,手里还攥着那条红塔山呢。
她探着身子挥了挥烟:“霞霞!!你的红塔山还没拿嘞!!”
-
回家路上,顾北山步子明显更加迟缓。
柳春桃还是不敢多嘴问,就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刚才用粮票买了两斤大米,又买了两斤棒子面儿。
还买了二十个鸡蛋。
顾北山把米面袋子跟网兜儿都搭在肩上,无声地朝着家走。
到家以后,柳春桃不死心。
还想试试熬粥。
顾北山抬手拦下:“咱甭糟践粮食了成么?”
“我来吧啊。”
他满脸嫌弃,柳春桃脸都臊红了。
也不好意思再坚持。
只得端着小马扎委屈巴巴儿地坐在一旁等。
“柳春桃,”顾北山面对着灶膛,在热气腾腾的云雾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上回是你跟葛霞在一起的时候碰见那几个人的?”
“嗯。”
柳春桃点头。
她忍不住像是小孩子跟家长告状一样,把那天的事情又叭叭儿地说了一遍。
顾北山手上的动作每隔一会儿就稍稍停顿。
她以为他要说什么。
却没想到最后粥都熟了,他却哑声说了句:“活该。”
柳春桃一愣,气得不行。
还没站起来反驳,又听他说:“你当自己几斤几两?就帮人家?”
“哪天被人卖了还得乐着帮忙数钱呢吧?”
“顾!... ...”
柳春桃终于“腾”地一下站起来。
她毛茸茸的睫毛委屈地扑朔着,气急了似的,红着眼睛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可半分钟过去了。
后面的话还是卡在嗓子眼儿,堵的她心口闷痛。
顾北山站在灶膛前,视线冷冽地望向她。
锐利且毫无温度。
似是要将她穿透。
柳春桃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又一屁股坐下了。
她看着地面,哼哼道:“你,你说的对。”
“我就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