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杨钊泽没有去忙他的生意,而在待在家里,杨栀也放弃了竞赛集训,和老师请了假。
杨一墨也不出去玩了,天天跟爷爷去田里弄他的那些蔬菜。
期间,杨一墨提过好几次,一起出去看看海,杨虎都拒绝了。杨虎说肚子疼,走不动路,等病好了就去。
从医院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家里不少亲戚都来看杨虎。
杨虎起初还很开心,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想太多。
直到某一天,他出去遛了一趟弯,不知道听了谁的闲言碎语,知道自己的病情。
回来之后,整个人彻底消沉了。
孙雯琳拿着果盘,递给杨虎,杨虎一把甩飞,整个人倔的不行:“都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癌症,治不好的。”
孙雯琳变了变脸色,讪笑道:“听谁瞎说的?你这病马上就能好,怎么可能?”
杨虎声音突然变大,大吼道:“别骗我了,我这治不好的。”
杨栀听到声音,立马走了出来,看见爷爷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就愣了。
杨虎看到杨栀的身影,眼神动了动,收敛了神情,自顾地走回了房间。
杨一墨正想跟上,杨栀拉住了他。
杨一墨不解地看向杨栀,杨栀把他拽到自己卧室。
......
“姐...”
杨栀忍住眸中的涩意,看向眼前的少年,杨一墨今年初二,比杨栀高了半头。
杨栀抬手摸摸他的发顶,开口:“墨墨也长大了啊,没事的,陪完爷爷最后一程...”
说到这,杨栀突然就绷不住了,声音堵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杨一墨眼圈泛着红,上前紧紧抱住杨栀:“姐,你知道吗?爷爷说他希望能看到我结婚。姐,我真的,我真的好难受,姐。”
杨栀没有应声,只是看着手上的佛珠愣神,是前几天杨钊泽求的,家里人各一个。杨钊泽还找了好几个风水师来调理。
自爷爷确诊之后,家里唯一还比较清醒的就是杨钊泽,处理着生意上的事,处理着医院的事务,似乎什么都压不断他的脊梁。
但杨栀知道,并非如此。那天夜里,杨栀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抽完了一整盒烟。
杨钊泽早在好多年前,戒了烟,因为杨栀特别讨厌烟味,一闻到就咳嗽。
但那天夜里,杨栀没有出去打扰父亲,只是在他看不到的暗角看了他一夜。
杨钊泽学历高,读过万卷书,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然而在所有的苦难面前,他所依赖的也只有神佛。
……
从杨虎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愈发像个小孩子。
身体发黄,脾气也愈发暴戾,轻则骂,重则打,唯独在见到杨栀时,脾气还能收敛几分。
家里似乎都绷着一丝弦,紧绷又痛苦,所有人都在等着解脱,又希望能延迟。
直至,一天正午。
爷爷身体浑身蜡黄,佝偻着背,去冰箱里找冰块吃。
杨栀忙去阻止,爷爷一把推开杨栀,去拿冰块。
冰块黏的紧,拿不出来,爷爷急得直跳,却发不出一句声音。
杨栀愣在原地,忙去冰箱拿冰块,递给爷爷,却被爷爷推倒在地。
杨栀有些懵,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杨虎看到杨栀的泪,眼神一动,拍了拍杨栀的头,低声道:“栀…栀”
杨虎的声音低沉含糊,听不大清,杨栀赶忙喊道:“爷爷。”
爷爷笑了一下,露出牙。
可杨栀却笑不出一点,因为牙上全是血。
也是从那天开始,杨虎基本不说话,每天闭着眼睡觉,也走不动路,不下床。
大家心里都明白,又不愿意去点明。
在某一天的上午,杨虎突然能下床了,眼却睁不开。
他将自己床底下的五万块钱放到杨栀枕边,然后摸了摸杨栀的头。
杨栀现在睡眠质量极浅,睁开眼,喊道:“爷爷。”
爷爷笑了笑,睁开眼,眼眸却泛着黄,满是混浊,点了点头,然后嘴里吐出一口血。
……
爷爷是在杨栀开学前一周走的,葬礼很盛大,很有排面。
走的那天,孙爷爷过来了。
看着浑身冰冷的杨虎,孙爷爷颤抖地骂了一句:“你这个老东西,怎么一声不吭就…”
没有说完话,就哽咽住了。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眼眶通红,捂着眼看向一边了。
杨栀没有上前,没有去安慰。她没有哭,只是待在爷爷的房间里,看着爷爷常年带着的粉色钱包愣神。
……
杨栀已经记不清那几天的流程了,或者说压根没有心思记,按部就班的走着流程,麻木又自虐。
她只记得送爷爷入棺那天,院子里来了只黄色蝴蝶,围着杨栀转了好久,好久,才离开。
自此,最爱杨栀的爷爷走了,爱杨栀的沈知舟也走了,这场盛夏的闹剧落下帷幕,也是多年后撕碎所有人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