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关上门转回到床上的时候,白玉已经站起身子,低着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袄子。
也许是想起自己那盆里还没来得及晾好的另一件,神色有些低落。
看来,自己是真的没有衣服可以穿了。
“大少爷,请容奴婢回去炙衣,等衣服整洁之后,再来伺候您。”
白玉想回房炙衣,就是把袄子脱下来放在离炭火最近的地方加速衣物干燥,但是这样的话,很容易让衣服变得更小。
她拉了拉衣袖,李嬷嬷的衣服对于她来说,本来就有些不合身,这下,恐怕是半个手臂都会露在外面了。
还好,春节之后,没多久就会春暖花开,冬天即将远去。
褚明朗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慢慢走上前,伸手解开白玉领口处的盘扣。
白玉眼底惊慌失措,抬了抬手又放下,随着第一颗盘扣的解开,她抬起头,表情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底一片水润,一滴泪水划过,明明很委屈,却一点儿没表现出来。
那滴泪挂在脸颊一侧,带着几分浑浊,褚明朗抬手,抹去,另一只手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打湿的袄子完全被解开,因为手臂有些小不好脱,“自己脱掉。”
随着男人发了话,袄子落地,因为湿漉漉的,带着些许重量,发出沉闷的响声。
冷水寖过袄子,已经打湿了一部分亵衣,褚明朗走到她面前伸开手,“去,把那件靛青蓝的长衫给我拿来。”
“是。”
好在屋子里的炭火足,就穿着一件亵衣也不会觉得冷。
靛青蓝的长衫在白玉打开柜子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拿出来抖开,走到褚明朗的身后,从手臂给他一左一右的套上。
这一套长衫,是交领广袖的,领子边儿带了一圈白色,靛青蓝的部分,带了流水一般的银白色暗纹,穿在大少爷的身上,衬得他更像是一位儒雅文生又带了点儿金贵。
穿好之后,他也没再管白玉,而是斜靠在床边儿,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本游记出来。
正当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午敲了敲门,“少爷,裁缝和绣娘都到了。”
“让她们进来。”
“是。”
随着话落,房门被打开,几位女子有序的涌入,在褚明朗的面前福了福身。
“呐,就是这位姑娘,开始吧。”
“是。”
褚明朗书也不看了,定定的看着裁缝们给白玉裁量着身形,记录,绣娘们把布料的样式放到了大少爷的面前。
没办法,白玉又抬手又抬脚的,没得个空闲。
光是裁缝,就有三位,绣娘,更是有六位。
六位绣娘里面捧着的布料花式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另外两名,更是头饰与衣饰。
除了头饰与衣饰只有画册,其他绣娘手中的布料,是有一小截样品。
褚明朗每一个季节的样式都选了两件同样料子的衣服,头饰和服饰也都随意的选了两样,再挥了挥手,几位女子又井然有序的退了下去。
接着进来的,是四位女子,她们手中都带着一套成衣袄子。
有花纹富贵,颜色艳丽的,也有素雅的。
褚明朗随意点了两下,留下了一件淡黄色的纯色长袄,交领窄袖的,和绿柳她们的没两样,另外一件是镶花边绿洋绉夹袄,搭配了一件黄洋绉彩色百褶裙,这一套,按照白玉的身份,是穿不了这么好的。
而且夹袄还是宽袖的,也不方便干活儿。
“少爷,这一套,别留了。”白玉也自知,指了指那套夹袄和百褶裙。
“我说留就留,说那么些做什么,穿上我看看。”褚明朗也不听,直接走过去拿起夹袄递到了白玉的手里。
无奈,白玉只得穿上。
这两件的颜色都适合年轻姑娘,穿上显得肌肤更加雪白,特别是她偶然间露出的一节手腕。
她梳的是最简单的双丫髻,发式只是两根米白色的发绳。
就算是这样,整个人看起来也颇有一番清新脱俗的感觉,比绿柳这些一等丫鬟看起来,更像是将、军府的小小姐。
“剩下的那套,带回去换着穿,刚才定做的,后面会陆续送到你手上。”
“白玉,多谢大少爷。”比起平日里敷衍的请安,这一俯身,多少带了几分真心。
她是真心实意谢谢褚明朗给她置办的衣裳,让她不至于在府中,连温饱都不全。
“下去吧,我昨日没休息好,别让人来打扰到我。”
“是。”
听到关门声,褚明朗的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的躺好,丝毫没有入睡的意思。
“白姑娘,少爷他?”给白玉定制衣裳的事情,就是大少爷吩咐给刘午的事情,所以,他一直都候在门外,直到看到姑娘出来,才问了一句。
“少爷说他昨晚没睡好,现下应该是要睡会儿,让人别打扰到他。”
“是是是,我知晓了,那姑娘也好生回去休息着吧。”刘午听了话,连连点头,也不敢多看白玉一眼,退了下去。
看到他如此慌不择路的样子,白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是有多暧昧。
“噗!”院子里的连翘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想到她刚才的话,立即捂住嘴巴,眼神揶揄的眨了眨。
白玉低下头不理她,自顾自的带着衣裳回了屋。
连翘不死心的跟在了身后。
主子休息,不让人打扰,这两人暂时就没了事儿。
“哟,昨晚上没休息好啊,看看你的眼下,黑的跟涂了碳似的!”连翘嘴里不饶人,手上也没得个空闲,一把抓住白玉的袖口,抚摸着上面的花纹,“真真好,小玉儿,你要熬出头了。”
熬出头?这算什么熬出头。
白玉脸色变了变忍下心中的烦躁,扯回了自己的衣袖。
“哎呀,你不是还盼着出府吧?这大少爷对你这么好,别说是姨娘了,就算是贵妾,你也是做得的!”
不管是姨娘,还是贵妾,她都不稀罕,褚明朗对她这般好,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或者是图她的身子罢了。
另一套衣服被她放在床头,宽大的袖口扎起来,盆里的衣服被拧干,晾好。
白玉和褚明朗,就如同这新旧袄子一般,始终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