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京,最刺激的就是吃点达官贵人的乐子。
第二日,各种有关于丞相府二小姐的消息以不可估量的速度扩散。
即便是赵丞相,也无力挽回。
其一,不尊敬王爷,涉嫌侮辱皇子就是一大罪名,视为藐视皇权,据说武钺帝已下达惩罚。
其二,姐妹之间不亲,欺负妹妹,没有半丝嫡女风范,疑似还窥探凌王府私密事。
其三,疑似喜欢昭王,盯着昭王妃的位置,还试图挑拨昭王与凌王的友好关系。
兄弟不合,这可是犯了武钺帝的大忌!
就这最后一点,即便这是九天仙女,武钺帝也不会让其嫁入皇家。
等赵沐晴知道这个确切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每天哭哭啼啼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与赵蔓浔无关,她正在接受惩罚抄写诗经。
只是在听说那些偷袭的混混昨晚被毒死在天牢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仿佛看见自己的生命倒计时在不断加速。
她除了碍着女主爱慕者的眼,还得罪谁了?
能派人进天牢灭口,可真是大手笔、大官啊。
昭王、瑞王、赵丞相……跟男女主有仇的人全被赵蔓浔想了一通,就是想不到是谁。
细思无果,只好继续兢兢业业抄写诗经。
大概是因着要顺便练字体的缘故,抄得有点慢,不过手边是一沓已经晾干的宣纸,整齐地叠在一起,瞧着还挺努力。
卿翎云在窗外看了一会,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木窗。
描着字的笔抖了一下,一个完好的字形有了瑕疵,格外碍眼。
赵蔓浔不满地握紧了笔杆。
只一会,又微笑抬头:“王爷,您有什么事吗?”
言下之意,没事赶紧滚,别烦她!
这人今日总是神出鬼没,动不动就来烦她,打扰她抄写。
她抄完了,还想出去继续打探李书的消息呢。
赵心婉一直没有消息,她心里急得慌。
此时窗外的日光有些晕眩,映照在卿翎云雪色衣袍上,过分耀眼夺目,衬得那张脸越加风光霁月。
赵蔓浔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埋头苦干。
卿翎云看着那颗圆圆的脑袋,似一个好动的顽童那般,从窗外探身子进来,用扇子戳了戳她的头。
赵蔓浔无奈:“王爷啊。”
察觉人有些恼怒了,卿翎云收回扇子,莞尔一笑:“我这次是真的有事。”
赵蔓浔反问:“那之前就是没事找事了。”
譬如早上去花园打卡时,这人给她递了一本书,美名其曰修身养性。
譬如逛完回来后,这人兴致颇高地邀请她欣赏他新画的山水图,要提升她的审美能力。
譬如她刚开始抄写时,这人在一旁背着诗经,念念叨叨的。
可真是刷足了存在感。
话说这人今日怎么那么闲啊?
她幽怨地看着他:“王爷,妾身昨日才在大家面前说您勤劳刻苦,早出晚归呢。您看看现在,今日一天都在府里呆着,什么也不干,岂不是叫别人以为妾身在撒谎?”
卿翎云却道:“我怎么没干?我明明是来监督夫人抄写。”
端的是一副自己很忙的模样,却偏偏悠哉悠哉地玩着扇子,叫人看得更气了。
赵蔓浔微笑脸:“王爷您高兴就好。”
牙齿磨着,似乎有一咬泄气的冲动。
卿翎云盯着她的腮帮子,唇角扬起,又接着道:“不过夫人昨日所言,却有不实之处。”
“早出晚归,恨不得整夜不回的人可不是我,而是李大人张大人吴大人,这三位大人分外用心,同僚们看了都敬佩不已。可惜的是……”
卿翎云将手臂搭在窗沿,微微俯身看着某个人,嗓音里夹了丝温柔:“他们并没有为他们出头的夫人。”
桃花眼里泛着淡淡的波光,似有无限的柔情,几乎要将人浸入其中。
猛地被美色攻击到。
赵蔓浔眼睛眨了两下,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羞涩道:“为王爷正名,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王爷干嘛要说出来嘛?”
她演上头了,顺便抛了个媚眼,“讨厌~”
卿翎云摇着的扇子僵了片刻,干脆合上。
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夫人,正常些。”
赵蔓浔瞥到他合上的扇子,为无差别恶心所有人而感到自豪。
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了。
卿翎云虽然平时有点气人,但他对她真的没得说。
物质上根本就没短缺过,还送了很多东西。
比如,昨日一回来,她就没忍住去库房搬了几件大家伙到盛芳阁,据说很多都是皇帝赏赐的珍品,可这人仍然站在一旁,面不改色地让她搬。
还会缓声提醒她注意门槛。
用现代话术来说:这谁能顶得住啊!
可真是位好男主。
赵蔓浔撇去方才那扭捏恶心的眼神,这会真诚地看着卿翎云,杏眸闪闪发光,好似在看什么大英雄。
卿翎云移开视线,轻咳了下:“待会宫里有赏赐,你准备好。”
他指了指赵蔓浔那染了点点墨迹的衣裳,示意她换一身。
皇帝赏赐,那必然得盛装出席。
赵蔓浔速度梳妆好,盛芳阁外面就有话传来了。
来人是一个太监,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护卫的手里都捧着被红布盖起的御赐之物。
领头的太监站在前方,恭敬地朝卿翎云行了一个礼,才望向赵蔓浔:“凌王府小赵氏听口谕。”
小赵氏?她?
赵蔓浔心里嘀咕着,连忙屈膝跪下,连带着身后一干下人都跪在地上。
而卿翎云站在一侧看着。
太监继续传着口谕:“凌王府小赵氏一片赤诚之心,令朕欣慰,特赐黄金二十两,玉如意一对,云丝锦缎两匹,钦此。”
赤诚之心是什么东西?
就不能再多说几个字吗?
突然就得了赏赐,赵蔓浔有些懵。
面上恭敬道了谢,正要给点银子,却见小太监恭敬朝旁边的卿翎云微笑点头,随即离开了。
好吧,省了一笔。
赵蔓浔数着盘子里的金子,有些高兴,又有些纳闷地看向一旁的某人。
“王爷,您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赏赐妾身吗?”
她一介小炮灰居然还能入皇帝的眼?
不可思议!
卿翎云淡笑:“夫人莫担心,这些东西来途正经,收着便是。”
“…是。”
也就卿翎云敢这么评价皇帝赏赐的东西了。
而卿翎云似乎就是来看她收赏赐的。
这一瞧完,人就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道:“我方才看了一会,夫人的抄写速度着实有些慢,也不知中秋之前夫人能否抄完,抄不完的话,可就不能出门放花灯了。”
天擎国一到喜庆的日子,就喜欢放花灯祈愿,燃些烟火,热闹热闹。
好比凌王跟王妃成亲那日。
武钺帝为了更加喜庆,特地命人在河面放满了花灯。
那天,高空的孔明灯亮了一整夜。
天上地上,无数火光,无数上京百姓,都记载着这一个永不熄灭的夜晚。
喜欢磕糖找糖的读者每每想到这一场景,都激动得不能自己,赞叹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卿翎云打拼。
卿翎云什么时候打拼到先不管,赵蔓浔是挺想去放花灯的。
上一次,还是去年上元节。
她偷溜出去,跟李书捡了个没人要的花灯,一起放。
思及此,她认真道;“妾身会努力在中秋之前抄完的,”
“夫人努力,那我就不打扰了。”
卿翎云微笑颔首,雪色身影渐渐消失在盛芳阁内。
送走了饲养员,赵蔓浔支着脑袋,继续忙活抄书了。
-
医馆内。
赵心婉一大早忙完别庄的事,顺便来医馆看看昨日救的那个乞丐。
大夫如实道:“这位公子的腿已经接好了,养上一个月就能自由动弹,不过他的求生意志时而强时而弱,两股气在他体内不断挣扎,导致无法醒来。”
床上的人已经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面容虽然有些削瘦,但仍能看出其俊朗的轮廓。
赵心婉扫了一眼便收回:“他何时能醒?”
大夫斟酌道:“须得再观看两日。”
两日?
赵心婉算了算自己的时间,颔首:“我两日后再来。”
话毕,手腕猛地被攥住。
力道之大,让赵心婉倒吸了一口气。
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抓着她的手腕,一双眼布满红血丝,死死盯着她。
“哎哟!这是怎么了?快放开放开!”大夫赶紧帮忙,却拔不开。
手腕的痛几乎能渗透骨髓,赵心婉怒斥:“放手!”
床上之人依旧不放手,目光牢牢锁住她,似有千言万语,干裂的唇瓣微张。
“啪!”
一个巴掌打过去。
赵心婉握着自己被攥得发红的手腕,冷眼看着床上的人:“清醒了?”
床上的人有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可那双眼睛仍然牢牢盯着她,似乎要说些什么。
赵心婉没理会,朝一旁的大夫道:“你先替他看看,是不是头被打坏了?”
要是头被打坏了,那这个人可就没什么用了。
无用之人,她也不会给予太多关注。
救他一命,也算是积德了。
赵心婉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大夫才开门道:“那位公子没事,只是有些记忆混乱,认错了人。”
不管是真认错还是假认错,她得确定这人是否有可用之处。
大夫将空间让给他们。
房间内只剩下赵心婉和床上之人,两两相望着。
赵心婉先开口:“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才会让此人如此执念。
本以为会是什么定情之物或是有关家族标志的物什,不料却是两块银子。
明明是此人先前非常珍惜之物,却在此时随意地搭在手心,随时有扔掉的意味。
“两块碎银罢了,不是什么稀罕物。”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略微虚弱,却透着一股傲气,仿佛此人本该如此。
这不是个简单人物。
但沦落成乞丐,必定是遭遇了什么大事,或是惹到了什么仇家。
仇家?
她连昭王都不怕,自然更不怕其他仇家。
赵心婉迅速下了结论,也无任何窥探他人秘密的爱好,直奔主题。
“你叫什么?可愿为我做事?”
床上那人眼底微光燃起,隐忍克制地看着面前身着橘红色华服的女子。
“吾名,李书谨,愿终生为小姐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