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那小心翼翼的口气,君雷霆听的只觉心碎,堂堂八尺男儿泪湿眼眶,“你这丫头,你变成什么样,你也是爹的孩子,如何能不爱你?”
君雷霆抹了一把脸,他吐出一口气,接着开口道,“丫头,爹爹其实一直知道,你恨爹爹。”
这话一落,秦臻心中惊诧,没想君雷霆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当即摇了摇头,开口道,“怎么会……”
话未说完,却见君雷霆摇了摇头,他脸上带着一种难言的惆怅,“丫头,爹爹心里都明白,你心里是埋怨爹爹的,你自小没有娘亲,而我又常年待在战场上,将你一个人扔在这京都将军府,跟着祖母生活,爹爹常接到你祖母的来信,说你又闯下什么祸事,今天打了谁,前天骂了谁,又跟谁家的某某某干了什么事,搅的整个京城都天翻地覆……
看到这些信,爹爹能想到你祖母气急败坏的模样,但爹爹更多的是担心你,担心你是不是受了欺负,有没有吃亏……爹爹也心疼你……因为爹爹知道,你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只是为了引起爹爹的注意,想让爹爹多关注你一些,你啊,是个缺爱的孩子,是爹爹没有保护好你啊。”
随着君雷霆话音的落下,秦臻的内心一片酸涩,原来是这样子吗?
君绯色,那个喜欢穿着红衣,手握马鞭,张扬的行走在京都街头,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君绯色其实是内心世界是这样的吗?
这一刻,秦臻突然就读懂了君绯色。
是啊,那个红衣张扬的将军嫡女,她嚣张,她跋扈,她目中无人,可是她自幼失去娘亲,父兄皆不在身边,偌大的君府,只有一位祖母伴着她长大。
这一刻,她的感受与君绯色的这具身体彻底融为一体。
不是抵触,厌弃,而是接纳,包容,与感同身受。
秦臻留下了眼泪。君绯色走了,为她的莽撞付出了代价,永远不会回来了,所以她再也听不到这位高大父亲的内心剖白。
但是,她来了。
携恨而来,历经绝望,却又在君父赋予的温暖中重生。
从今天开始,她是死去的秦臻,亦是新生的君绯色!
欠她的,她会一一讨回。
但未来,君绯色的人生也由她来谱写。
“爹爹,我从未怪过你,在女儿心中你一直是榜样,所谓侠之小者,行侠仗义,济人困厄,救苦除恶,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们君家四代为军,无数人将一生奉献战场,保家卫国,爹爹,君家人是真正的侠之大者,是英雄,你是女儿心中最敬佩之人。”
秦臻一席话情真意切。
却是听的君雷霆震动又震撼。
这样让人振奋激荡的话是他的女儿说出来的。
他在丫头的心中,是英雄,是榜样,是侠之大者。
他就知道,他的女儿根本就不是真的不学无术,而是心有沟壑,文采斐然。
君雷霆激动的哭了。
“爹的好女儿,如今爹已经将手中兵权尽数交到你二哥的手中,爹年纪也大了,不能在上战场,就留在这京都不走了,陪着丫头,为你寻一个好夫婿。”
秦臻哽咽点头。
谢谢老天爷,让她在遭受最残酷的苦痛之后,又重新给了她一个家,让她明白真正的家人,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
君雷霆和秦臻俱都红了眼,落了泪,身后的绿竹也哭成一团,呜呜呜,实在是太感人了,她忍不住感动。
“丫头,爹回来了,爹罩着你,日后若有谁欺负你,一定告诉爹爹,爹爹为你出头。”
君雷霆抹一把脸说道。
秦臻还没来得及感叹被护着的感觉真好,就是一声怒斥炸响。
“老大,绯色这丫头就是被你给惯坏的,无法无天到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就在此时,只听一道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声响起。
一转头就瞧见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捂着蛇头拐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正是君家老太太柳如风,她的身后跟着三口人,夫妻两人和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秦臻识得,君家二房的女儿君灵儿,常常跟着君绯色的身边。
所以那两人应该是她的父母,君绯色的二叔君雷山和其妻子。
“娘,你怎么过来了?”
君雷霆回过神来,忙上前,想要扶上老太太。
“怎么我不能来?我孙女醒了,不赶紧通知我,还是我从王大夫那里得到消息的。”
老太太年纪大,嗓门也大,冲着君雷霆就是一顿呵斥,接着一甩手,“不用扶我,身体好的很。”
君雷霆讪讪的松开手。
“你一个大男人,皇上亲封的将军王,在院子里哭的哇嚎的,像什么样子,被下人们听到了传出去,丢不丢人?啊?”
老太太冲着君雷霆就是一顿吼。
声如洪钟,体格倍棒。
“娘,那是因为……”
“起开,不想听你说话。”
不等君雷霆把话说话,就被老太太给拂开,一脸嫌弃。
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默默的退到一边,半句话也不敢反驳。
秦臻看的有些呆住。
此时老太太捂着拐杖,拐杖每抬起一次落地之后都发出砰的一声,朝着秦臻走来。
秦臻睫毛颤了下,这位就是她的祖母了,看起来好凶。
关于君家这位君老夫人,她也是知道的,一个在大夏国颇为传奇的女子,据说君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本是江湖侠女,一条烈云鞭舞的那是人见人怕,在嫁给君家祖父之后退隐江湖,随他奔赴战场,在后来一次惨烈的战役中,君祖父战死沙场,而这位君老夫人一路将自已丈夫的尸体从边关带回京都,下了葬。
先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那是夫人当中品级最高的封号,是敬重,是礼遇。
君老夫人一生未在改嫁,只得两个孩子,一个是君雷霆,另一个是君雷山。
秦臻轻轻抿了下唇瓣,眼瞧着君老夫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有些紧张,心都提起来,下意识的站直身躯,而后双手交握,放于身侧,双膝微微一弯,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贵女礼,“囡囡见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