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挽春焦急的呼唤我,「公主,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只觉得心口处闷得我要喘不过气来,有温热的东西从脸上滚落。
抬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竟然哭了?
十三年前,母后甍毙,我将小九从冰冷的皇子所带回朝云阙后,就再没哭过了。
「挽春,我才知道,我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因为不敢面对,选择忘记,忘记给母后报仇,忘记对席庭的亏欠,甚至把他也忘了……
大楚弘文十年腊月十九日,帝第九子生。同日,皇后殁,帝恸,追封其为慧慈皇后,葬于皇陵。
小九出生当天,母后产后大出血,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幼子,就撒手人寰,弃世而去。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宫廷阴暗。
我听到宫婢议论,父皇处死了小鱼哥哥的娘亲。
只因母后生产时那碗参汤,是晚姨喂的。9
可谁都知道,晚姨只不过是接了宫婢递来的药罢了。
此事另有隐情,父皇却不准再查。
不过是因为那时北境战乱不断,父皇需得仰仗德妃的兄长单天江罢了。
威武将军单天江,与德妃娘娘以及彼时官拜吏部侍郎的当今丞相单天毅是亲兄妹。单家历代忠心,皇祖父惜才,故而才有了一门两重臣的美谈。
可不曾想,德妃担心母后生下嫡子会威胁到阮尔良的地位,遂起了谋害嫡子的歹心。
直到六年前,单天江以通敌叛国罪被杀,德妃被赐死,才算是对母后的甍毙有了交待。而单天毅因大义灭亲,揭发兄长叛国有功,在此事中全身而退。
因母后殁了的缘故,席庭的娘亲被父皇赐死,他该恨我的。而我失去母后,又因深藏在内心深处对席庭的愧疚,选择自欺欺人,选择忘掉那段记忆。
直到他唤我阿朝。
头脑昏沉,思绪杂乱,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德妃,阮尔良,单天江,单天毅,小鱼哥哥……一个个名字在我眼前闪过,我捂着脑袋,头痛欲裂。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我病了近一个月,差点把父皇吓出个好歹,珍稀药材,奇珍异宝流水似的往公主府送,禁闭自然也免了。
不知是否同样被我发病吓着了,席庭绝口不再提幼时之事。而我也责令挽春等人对我恢复记忆一事三缄其口。
有一些疑点我还没有弄清楚,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席庭明知害死母后和他娘亲的罪魁祸首是原德妃,依旧在后来拜了德妃的兄长单天江为师,学习武艺,假设他这无异于认贼作父的举动是为了报仇,那六年前单天江与德妃谋逆一事败露怕是少不了他的手笔了。现在想来,当时他接掌北境二十万大军未免过于迅速,像是之前便有准备一样。
而当年的吏部侍郎,如今的丞相大人单天毅在此事中未免过于干净了些。我的直觉告诉我,单天毅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忠臣良相模样。可他所求的又是什么?他已经位极人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图谋,可就是父皇屁股底下那把椅子了。
他要谋权篡位吗?
还是说席庭因为记恨父皇赐死了他娘亲,要谋权篡位?哪怕顶着父皇的猜疑和忌惮,他也执意要娶单舒然,是已经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了吗?
父皇也很奇怪,他虽算不得明君更称不上千古一帝,但也并不昏庸。
等等!
父皇并不昏庸,六年前的旧事历历在目,他却准允文武两重臣结亲了,那只有一个原因,父皇有恃无恐。他知道席齐两家的心思!
还有席庭又为何在此时提起幼时旧事?这对他又有何助益?
一条条思绪理下来,症结之处便是席庭和单丞相的利益关系。若弄清了这一点,一切就都明朗了。
在这重重疑点没有理出头绪之前,我便是再喜欢席庭,也不敢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