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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燃站起,扫视四周,冷笑一声后拽起书包。
  他要走。
  眉眼透着深深的厌倦和不耐。
  他不信白栀说的半个字,对班里的同学也充满敌视。
  白栀透过江燃故作强悍的面具看到了他着火的灵魂,一如前世。
  行动比思想快,她冲上去抱住他,身体被撞得一抖,苍白细软的双手摸索着往上,先是揪住衣服,然后扶住嶙峋的肩膀,用尽全力拥住了少年倔强又单薄的背。
  草木的气息。
  汽油的气息。
  他的,气息。
  像着火的雨。
  原来他这么瘦。
  “江燃,别走。”白栀颤声道:“别丢下我。”
  江燃身体一颤,震惊地看着白栀。
  楚河汉界确实存在,那条线是班级同学无形划分的活动区域,是成绩单上赤裸裸的满分和不及格,是她不肯施舍的目光和避如蛇蝎的肢体动作,是他悸动羞耻的心脏上,一条血淋淋的裂。
  四周哗然。
  有人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摄,审视片刻又咋咋呼呼说拍不清,询问谁的手机像素好。
  “快点,手机手机,白栀这回要出名了!”
  江燃瞳孔骤缩,猛地推开她。
  哗啦——
  白栀撞到课桌,手臂破皮,细密的血珠渗出来。
  江燃脸色煞白,比她还白,身形一颤,欲言又止,望着同学纷纷举起手机,最后书包都不要了,搡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逃似的往外跑去。
  “别、别跟着我!”
  白栀抽出餐巾纸按住手臂,再抬头,只能看到仓促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江燃……”
  “别喊了,真是服了,早上倒贴陈舟,下午强抱江燃,学霸和学渣都不放过,不挑的吗?怎么这么骚啊你?”
  孟晓丹翻个白眼,张口就喷。
  她的直率发言获得女生的一致赞同,男生则又摸着鼻子窃窃私语,一脸笑意。有八卦看,所有人都很快活,直到上课铃响,老师抱着教案进来,众人才回到位置。
  白栀没去医务室。
  按压伤口到血止住,旁若无人捡起江燃扔在过道脏兮兮的书包,妥帖挂在椅背。
  孟晓丹噗嗤笑出声。
  趁着课堂讨论的空档,凑过来问道:“白栀,人家就差朝你脸上吐唾沫星子了,还捡书包啊?要点脸吧你——”
  虽然是悄悄话,但周围的人立马有了反应,个个都竖起耳朵。
  白栀看都没看。
  孟晓丹咧嘴一笑,脸上扬起得意,又准备说些更恶毒的话来刺人。
  这回白栀却先发制人。
  “孟晓丹,我犯我的贱,碍你什么了?你话这么多,好大的醋味,难道说你暗恋江燃,受不了我对他投怀送抱?”
  周围瞬间安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很想继续看白栀的笑话,但是不得不承认,白栀说得对。
  刚才女生声讨白栀胆敢肖想陈舟时,孟晓丹都没这么大反应,现在见白栀撩拨江燃,就跟踩了她小尾巴似的惊怒。
  孟晓丹猛地拍桌,“你血口喷人!”
  “哦。”白栀不紧不慢,遂她所愿,“这么说,你看不起江燃。”
  天啊,谁敢看不起江燃,想死吗?
  孟晓丹圆圆的苹果脸瞬间涨红,“你你你……”结巴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八卦很快传开。
  大家纷纷睁大眼睛望向孟晓丹。
  班上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的霸王花竟然暗恋最后排成天缺席,偶尔露面就是在睡觉的混世魔王?
  真相如何,对于关在象牙塔的学生而言并不重要。
  三人成虎。
  只需要一点似是而非的提示,就能将人打上标签,打入地狱。
  白栀太熟悉这套流程了。
  就是太熟悉,所以知道有多厉害,不敢轻易发动泼向旁人人,让人家跟她一样痛苦。从小到大即便有委屈,也懒得争辩,可活了快三十年,转头发现,善良没有牙齿害的是自己。
  “如果害的只是我,其实也没关系……”
  白栀看着染血的纸巾喃喃自语。
  可爱她的人也会受伤——
  江燃如果没有喜欢上她,或者自私一点,不曾对她伸出援手,完全可以过上另一种让人艳羡的人生。
  追根究底,她害惨他。
  放学后,白栀来到年级办公室,以受伤为由递了假条,申请不上晚自习。
  她平时很少请假,老周答应得很爽快。见白栀低着头,一前一后背着两个书包,鞋也染了污渍,老周关切道:“跟同学闹矛盾了?”
  “没。”
  “你这孩子闷得很啊。”老周抱着保温杯不住摇头,“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开心的时候笑一笑,难过了,也是可以哭的。”
  白栀只是摇头。
  老周叹口气,随手从堆积成山的书页里抽出两张试卷,“请假可以,试卷还是要写的。”
  白栀乖巧接过,说过再见,从办公室出去。
  “哟,老周,今早跟陈舟递情书的就是你们班这个姑娘吧?”体育老师接杯水,笑着靠过来。
  “去去去。”老周不停摆手,“瞎说什么,要告白也是陈舟想高攀我们白栀。”
  “行啊,你是一点不担心学生早恋!”
  “早恋总比晚恋好,我还没问你对象找到没!少管我们班的事,啊,这帮孩子聪明着呢,有数儿。”
  办公室其他老师笑起来,纷纷打趣老周。
  老周在学生面前像个笑面阎罗,动不动就小测,拖堂更是家常便饭,晚自习跟鬼似的,游荡在教室窗户和后门暗中观察,但其实私底下极其护短小气,听不得别人贬损一句自己的学生。
  ……
  白栀家在幸福佳苑。
  这是江市最早的商品房小区,开发商就是江燃老爸的公司,可想,江家在本地的势力多么庞大。当单位公房还要爬楼梯时,这里已经装上电梯,小区里不仅有公园,还有单独的车库。
  可是住在这里的白栀却谈不上幸福。
  白永刚是普通蓝领,工资刚够家用,没什么积蓄,买房还是奶奶资助,买的也是小区最小的两室户型,现在每月大半收入还要还贷。
  白栀妈妈徐颖是金融高材生,当初恋爱时看脸,喜欢白永刚的高大帅气,头脑一热领证结婚,婚后发现丈夫除了帅气也没有别的长处,在白栀几个月时果断离婚。
  两人的关系闹得很僵。
  徐颖出国工作,白栀回来跟白永刚生活,才发现家里根本没有她的房间。
  两个卧室,一个属于白永刚和继母刘丽,另一个属于刘丽带来的女儿刘露(后来改成白露)。
  本来姐妹共用卧室也不是不行,但白露不肯,一直哭闹,吃饭时还掀了碗筷,闹得楼下邻居都来敲门。
  后来刘丽心疼女儿,将靠门口的储物室收拾一番,勉强放下一张折叠弹簧床,那便成了十五岁白栀的卧室。
  从偌大的别墅到暗无天日的储藏室,白栀不是没有跟徐颖提过,可就像白永刚觉得前tຊ妻够狠,走都走了还要甩个拖油瓶过来恶心人,徐颖的说法更加直接。
  “那是你生父,白栀,送你过去,就是让你看看不上进的人能过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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