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吹得皮肤生疼。
“师弟?”
踏雪声在身后响起,闻清一把将她扶起:“下那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
雪是很大。
冰冷的雪花落在苏月汐的手上,刺骨的寒气侵入她的血肉。
她抬眼,呼吸骤然一停!
风清朗月般的师兄,面容憔悴,鬓角竟也长出了银发!
她呼吸一滞,心中难受:“师兄,你……”
见苏月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上,闻清不甚在意的轻笑:“无妨,现在倒是和冬季应景了。”
“来,我先送你回房。”
房内烧着火炉,卧室充斥着暖意。
“师兄,你说人会有来世吗?”
苏月汐靠在床头,眸光落在窗外。
闻清给她盖被子的动作一顿,神色自然:“有的,今生因,来世果。”
“是么,那我……不要再遇到齐璟琛了……”
苏月汐的眼帘一点一点垂下,眼底的痛苦、麻木一并掩去。
闭眼的瞬间,她的脑中浮现起这短暂的一生。
师傅教她读书写字、捏指算卦。
她闯祸了,有师兄顶罪受罚。
……
过往一幕幕最终定格在那漠然绝情的背影。
不知不觉间,她已泪流满面。
苏月汐抬眼,哽咽道:“师兄,我的事……先别让师傅知道……”
闻清轻声打断:“师傅已经知道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他抬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可已经伸向半空的手转了个弯,拿了个干净的手帕递上前。
“你再坚持一下,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可他们心知肚明,机会何其渺茫。
哪怕他竭尽所能,也只是减轻苏月汐的痛苦。
闻清不止一次,长跪玄明殿内,但每次香燃过半都会截断……
苏月汐垂着眼,她也想再坚持一下,再陪陪师兄,再见师傅最后一面。
可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侵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的血液渐渐冷下来。
“师兄……我冷,你可以……最后再抱我一下吗?”
师兄是谦谦君子,一直克己守礼,对她从不越界。3
闻清眼底泛红,小心翼翼的抱住她:“对不起,是师兄没保护好你……”
苏月汐含泪轻笑:“师兄,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我希望来世,还做你的师弟。”
她无力的靠在闻清怀中,最后再看了一眼门外。
雪已经停了,可惜,她等不到师傅了。
也等不到,那个负心之人了……
“好。”
闻清张口几次想要应下,可怎么都出不了声。
因为他怀中的苏月汐,已再无动静。
他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娇俏的唤他:“师兄。”
闻清眼中含泪,轻轻手指掐卦。
卦象显示。
蓝芷的孩子,平安出生了。
……
此时,镇北侯府。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院落。
产婆接连道喜:“恭喜侯爷,母子平安!”
齐璟琛来不及惊喜,心口就骤然刺痛。
脑中竟然想起闻清的那句:“等你的孩子平安降生,师弟的死期也就到了。”
他冷笑一声,压下心底的异样。
生产的是蓝芷,月汐怎么会有危险?
明明是闻清不想留下蓝芷的孩子,才信口胡说的。
没事,如今孩子已经平安落地,他明天就去接回月汐。
想通后,齐璟琛脑中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翌日,齐璟琛带着庚书去接苏月汐。
他要告诉她,他已经将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了。
苍山负雪,当齐璟琛终于到达九宫观时。
就见观门前挂满了白灯笼和丧布,观内更一片沉寂。
莫名的,他心中升起不安,快步上前,却被拦在门外。
“你们拦我做什么,我是来接月汐回家的……”
齐璟琛凝着眸光,有些不悦。
还不等他强行入观,一道雄厚的声音将齐璟琛定在原地。
“让他滚!”
齐璟琛认出这声音是月汐的师傅,九宫观的现任掌门。
只是齐璟琛心中疑惑,掌门常年在外游历,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否则不会轻易回观。
带着这份隐隐不安,齐璟琛心中开始烦躁。
尽管观中的弟子充满敌意的看着他。
齐璟琛还是视若无睹,他径直跪在门外。
“易掌门,我曾在祖师爷面前发过誓,只要孩子平安诞生,我就和蓝芷断绝关系。”
“今日我是来履行承诺,接月汐回家的。”
无人理他。
齐璟琛的手紧攥成拳,表明决心:“我会证明我的真心,跪到月汐出来见我!”
他相信月汐那么爱他,怎么舍得让他等太久。
所以没关系,他会跪到她原谅为止,毕竟她那么良善。
可齐璟琛不知道,他再也等不来苏月汐了。
寒风刺骨,昼夜更迭。
雪下了一整夜,观内的大悲咒也念了一整夜。
齐璟琛跪在门外,突然意识到什么。
下一秒,他骤然踉跄起身敲门,沙哑着嗓音质问。
“这白灯丧布,是给谁挂的?”
“里面的大悲咒又是在给谁超度?!”
依旧无人理他。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只见易掌门穿着白袍站在一旁。
闻清立在中间也是一袭白袍手中抱着牌位,观中的弟子披麻戴孝跟在后面。
齐璟琛目光飞快的扫过眼前众人,却没有找到苏月汐的身影。
不安、焦急、恐惧如潮海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终于慌了。
等闻清走近,齐璟琛看清牌位的字时,顿时呼吸骤停。
牌位上清晰地写着:
九宫观第一百九十八代嫡传弟子——苏月汐。
亡于:启明三十二年十二月十日未时。
齐璟琛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后退两步,衣袖中的庚书悄然滑落。
庚书上面字迹遒劲有力,也清楚的写着——
齐璟琛苏月汐之子。
生于:启明三十二年十二月十日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