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衔柳地香炉里不断往外逸散着袅袅烟雾,那丝丝缕缕地烟雾透过那张山水屏风,渗透进那层层叠叠地床帏里。
床榻之上躺着一女子,那女子好像睡得不甚安稳,于睡梦中十指紧攥着被衾,胸口不断的起伏着,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好像是魇住了。
如同深水中无根的浮木,不断的被水波激荡起伏着。
身体的疼痛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干涩的不成样子,她的视线透过床纱落在了那桌上的茶壶上。
她也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水,甚至都不能断定里面有没有水。
可是……
往下吞咽的口水都觉得嗓子像是被刀刮一般疼痛,再不喝水,她可能会撑不住。
“吱呀”
斑驳的光亮透过门照落进来,来人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在看到地上匍匐的人的时候,眼神都没有波动。
只是却不肯再进一步。
将碗放在地上,那碗盏泛着黄,像是没有洗干净又或是因为用的时间太久而有了清洗不掉的黄渍。
里面只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窝窝头。
长时间以来没有得到药物的滋养,也不曾受到很好的照料,以至于她的身体残破不堪。
是的,已经不能用虚弱来形容。
身体的酸软让她做不到站起来,身下的坠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敲打,不过一会儿便是虚汗不止。
轻盈,空荡的茶壶带给她的是无止境地绝望。
她甚至是连哭都哭不出来,就静tຊ静地趴在那里像是死掉了一样。
房间里的熏香起起伏伏,让甫一进门的长宁有些不适应,柳眉微蹙,“美人。”
声音清越,犹如玉泉激石。
此二字并无任何杂念情欲,好似唤的只是称谓,并不包含其它。
侯在一旁的女婢见到进来的女子,俯身行礼:“郡主。女郎正在歇息。”
女子目不斜视,但是步履间却有了方向,直直地朝着室内而去。
撩开轻盈的床帏进内,便看到了汗水密布神情挣扎而又痛苦的女子。
“美人?”长宁推搡着女子臂膀,又回首朝外忍着怒气沉声道:“去请女医。”
现下并非是责问女婢的时候,待女医看过女子之后再行责罚也不迟。
美眸紧闭,水珠从女子眼角滑落,那晶莹的泪珠,不住翕动的粉鼻,不知为何长宁忽然想起来那过于荒唐的一夜。
她记得清楚,那夜美人便是在她身下如此,像是一只含羞带怯的狐妖,极尽媚态而又怯懦,本该相悖的两个词语和在一起形容女子,却又出奇的贴合。
长宁复又低唤女子:“美人?”
却见那女子眼眸颤巍巍,长睫如同雨后的娇花,带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眼眸微红,带着无端而起的旖旎魅态,眼神略有呆滞,似乎并未回过神来。
拇指指腹按在女子的眼睑上,揩去女子眼睫上的泪花。
略带薄茧的指腹按压在自己的眼睛上,轻微的刺痛感让她的神智渐渐回拢。
眼神落在了坐在床上俯视着自己的女子。
比她的容颜更引人注意的是她通身萦绕着的矜贵与桀骜。哪怕是看起来小小年纪,也没有降低她身上的危险性,便是这般凝视着自己的时候,楚楚也是略有胆寒不敢对视。
从小浸淫在红墙金瓦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的人,有哪一个是简单的。更何况长宁的心智,谋算甚至是远高于那座皇城里的绝大多数人。
从小便是长于付皇后身侧,得北苑皇帝教导,师从首辅,那位陪着北苑皇从东宫太子一步步走到皇位的女首辅。
这样的三个人教导出来的,怎么都不会是个不堪大用的人。
从女子喉间溢出来的哼哧声,也不知道是难受的还是在借着不舒服讨乖。
“夫主怎的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不要楚楚了。”女子说着便是香腮带露,泪眼含珠。
长宁的指腹落在女子的面庞,那水盈盈地眼眸软软的望着自己,让长宁说不出别的话来。
“没有,美人勿闹。”
她的话语便是这般少又精悍。
女子不满地嘟唇,又没什么出息收了回去,像是个没脾气的面团。
抬起女子下颌,啄了啄女子艳红的唇瓣,似是在无声的安慰。
从前觉得口脂红艳粗俗,可是在美人唇上倒是好看极了。
如同雪中红梅,艳丽脱俗,不似凡色。
女医站在床帏外俯身行礼,得到长宁应允后才有女婢撩开层层叠叠曳地的床帏让女医入内。
床帏内二人,举止并不亲密。
女医入内的时候,楚楚已然伏在床榻之上,长宁端坐一旁。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美人调皮的拉扯着她的衣袖。
刚才美人将自己的衣袖压在了被衾之下,还不待长宁扯出便觉衣袖被什么东西拉扯住有些费力。
然后便看到美人冲着自己调皮地眨了眨眼。
还不待长宁用力余光便看到床帏被撩起女医入内,她便不再动作。
“女郎伸手。”
皙白的手臂纤细的厉害,其上青筋清晰可见。
柔美太甚便只觉得可怜。
至少长宁此刻便是这般觉得。
“想来是女郎见着风,有些低热。晚间服上一碗汤药入睡,只要夜里不发热便没事。”
长宁应声,声音不辨喜怒:“去煎药。”
女医缓缓退出。
还不待楚楚继续撒娇卖痴,便听得一声轻嗤,“美人怎的如此无用,已是第二回。”
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长宁。
期期艾艾地扯着长宁的衣袖似是没长骨头般瘫软在长宁怀里,“之前明明是……”
“嗯?”长宁低头看向怀里的美人。
楚楚语塞,对上长宁的眼神再也说不出来。
耳尖微粉,面颊隐隐发热,似是娇羞无比,女子伏在她的身前,娇滴滴地唤着夫主。
比天还要高上一头便是夫,生杀予夺皆由人便为主。
夫主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美人可得细细养着身子才是。”长宁的手落在美人背脊细细摩挲着,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感受到掌下身躯一僵,听得美人娇嗔一声,长宁眼中蕴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