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刚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的,我刚结婚的时候,想生气都找不到人。”
江巧月感慨道。
那时候沈北堂放假,回家就待十几天,还要加上来回路上耗得时间。
结完婚没几天就走了,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见到人影。
“嫂子,也是沈大哥幸运,能遇见你这么贤惠温柔的妻子。”
叶醒是真这么觉得的。
江巧月眉开眼笑,“妹子,还没人跟嫂子说过这种话。”
以前,有几个知青点的知青觉得她可怜,嫁了村里的人还独守空房;
也有村里的姑娘羡慕她,觉得她嫁到村长家,男人当兵有本事。
自从她跟着沈北堂到县里,可怜她的,羡慕她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命好。
嫁了个好男人,直接成了城里人。
上个月他们回村,逢人都是夸赞沈北堂年轻有本事。
到她这大多数却是些阴阳怪气的腔调,说她到城里享福了。
还说她有眼光,有福份,嫁得好等等这类话。
听得多了,也没了脾气,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江巧月想到这,有些心酸,眼眶不自觉泛红,
“妹子,你瞧嫂子都忘了给你倒杯水喝。”
站起来拿杯子倒水掩饰自己的异样。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江巧月倒好水,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江巧月去橱柜里拿了江米条出来招待叶醒。
叶醒把包里的饼干、糖拿出来分着吃。
到了中午,周璟时来接叶醒。
他是一个人来的,沈北堂还没回来。
叶醒跟江巧月道别,和周璟时一起走了。
“今天你想吃什么?”周璟时问。
“随便,”又不是她想吃什么,食堂就有什么。
“我已经跟我妈打过电话,她说明天就能寄过来。”
是早上说的染发膏的事情
“哦好,谢谢。”
周璟时嘴唇紧绷着,看叶醒漂亮的脸蛋上面无表情,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说什么,在外面不能去牵她的手,更不能抱住她,安抚她的脾气,让她不要生气了。
现在周璟时已经很了解叶醒的一些吃饭习惯。
要有肉有菜有汤,饭后最好还有水果。
用她的话来说是荤素搭配,营养健康。
周璟时知道少一样她也不会说,吃到好吃的一样会开心。
但他一点都不舍得。
午饭有鱼汤、锅包肉、糖醋鱼和酸辣土豆丝。
主食是馒头,个大饱满,叶醒只能吃一个,周璟时能吃三个。
叶醒吃饭慢,周璟时跟着放慢速度吃。
等他们吃完,食堂下班的工人大多都吃好饭走了。
叶醒跟周璟时一起去他二楼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隔了一间小房间,没结婚前周璟时经常睡这。
进了办公室,周璟时把门反锁。
抱着叶醒坐在他怀里。
叶醒没挣扎,安静的坐着,没伸手搂住周璟时。
“我抱着你睡会。”周璟时低声道。
“不要、不舒服。”叶醒皱眉。
周璟时抱着叶醒站起来,去小房间。
把叶醒放在床上,“要我陪你一起睡吗?”
“不要,到点了叫我。”床太小,睡两人太挤了。
“好。”周璟时转身出房间。
下午还要去江巧月家,这里是周璟时的办公室,她待在这里不合适。
周璟时看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上班的点了。
打开叶醒的包,把里面的枇杷拿出来。
用水冲洗干净,放到饭盒里。
才去叫叶醒起来。
叶醒起来之后,熟练的用房间的湿毛巾擦脸,然后去周璟时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雪花膏。
挖了一手指出来涂脸,把剩余的放回去。
这是她第二天来带过来的。
周璟时端着水果,放到叶醒手边。
等叶醒吃完,周璟时送她。
开门的时候周璟时问,
“睡好了吗?”
叶醒瞪了他一眼。
周璟时眉头一挑,开门和叶醒出去。
“早上干了什么?”周璟时问。
叶醒:“和江嫂子聊了会天,
吃了江米条,糕点,
和江嫂子学做鞋子。”
周璟时笑:“学会了吗?”
叶醒:“当然没有。”
江嫂子闲不住,聊着天手里都要干着活,其实是江嫂子做鞋子,她看而已。
周璟时觉得她好可爱:“没事,不管能不能学会,都很厉害。”
叶醒轻哼一声,满意周璟时的态度。
京市
军区总医院周老爷子病房。
“咚咚咚”
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推开门,走进来一位沉稳而庄重的男人,他朝房间的窗边走去,
“爸,您找我。”
窗户下面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黑白棋子纵横交错。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银发老人,他手持黑子,看向来人,温和的说,
“来了,陪我下下棋。”
言语行动间带着岁月雕琢的从容和宁静。
周启苼坐在老人对面,手执白子。
寂静的屋内只能听到清脆的落子声。
周启苼安静的陪着老父亲下棋,他工作忙,回来的少,这次突然被父亲叫回来,多半是有事情交代。
最近发生的家事,能有什么?
不用猜,应该是他那不省心的小儿子,又出了什么问题。
小儿子要结婚,打电话只是通知。
老爷子生气是气他的态度,结婚大事居然打了报告才告诉家里,是不是不卡着他的报告,他就不打算告诉家里?
事情已经过了半个月,气也气过了,这又是在气什么?
多半是小儿子娶的媳妇老爷子不满意,面都没见着,能不满意什么?只有身世。
家里对小儿子很放纵,即便是他娶个不识字的乡下丫头,老爷子估计嘴上也不会说什么。
选择什么,就要承担什么。
周启苼看着棋局,心里想的却是小儿媳的身世估计有大问题。
他也不说话,偶尔端起旁边煮着的小茶壶给父亲添水,当个只陪父亲下棋的好儿子。
周老爷子下了一子,扫了眼放在小桌子旁边的文件袋,目光锋利如刀,声音舒缓放松,
“你看看。”
周启苼放下手中棋子,拿过文件袋,文件封口已经被拆开。
他拿出里面的文件,低头看了一遍。
是调查小儿媳身世的文件,茂省陵县正红公社沈家村叶醒。
里面详细记录了沈家村小星的生活动向。
父早逝,母回家改嫁,和爷爷相依为命。
4年前爷爷生病,爷爷去世后去黑省找母亲。
爷爷去世前给的地址不太对,母亲已经搬家。
她一个小姑娘担惊受怕,没多久就冻死在一个破屋子里。
尸体很久才被发现,没人认识她、没人认领,
天寒地冻的,身份证明也不是本地人。
当地人不想多管闲事,没报警,尸体是好心人葬的。
有一张死亡证明,死亡时间是四年前的。
看完文件,周启声皱了皱眉,将文件放回袋中,
“到底是太放纵他了。”太胡闹了。
周老爷子哼了一声,落子的声音都重了二分。
气孙子没出息,什么女人能把他迷成这样,没用。
周老爷子:“把文件给你媳妇,让你媳妇托人寄给璟时。”
还是要敲打敲打,年轻做事不牢靠。
顾头不顾尾的,还要他擦屁股。
周启苼端茶倒水,“爸,您消消气,璟时那边我一定让璟年好好说说他。”
好儿子,连老爷子都敢利用了。
周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了眼儿子,
什么事都让他大孙子做,他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清闲。
周启苼是真的忙,没多留,说完事就走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把电话拨到了大儿子所在的海军部队。
某海军师长办公室。
办公桌后面坐着的男人一身蓝色军装,肩膀上佩戴着金色的勋章,身姿挺拔、端方雅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他成熟沉稳的人格魅力。
接到家里的电话,周璟年一边思考有什么事,一边从容不迫的接听,
“喂,我是璟年。”
周启苼:“璟年,是我。”
听到父亲的声音,周璟年惊讶,
“爸,有什么事吗?”
周启苼:“璟年啊,你有多久没关心你弟了,你知道吗?”
他弟有主见有魄力能见微知著,哪里需要他事事关心,
“璟时怎么了?”
周启苼隔着电话叹了一口气,“突然要结婚了,把你爷爷都气着了。”
周璟年表示这事他知道,他弟半个月前跟他说过,“璟时年纪也不小了,能结婚是好事,爸你多劝劝爷爷。”
周启苼估摸着小儿子应该和大儿子说过他结婚的事,心里松了口气,也不再废话了,
“你这个当哥的,能不能多关心关心你弟。”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
周璟年:......
看来是弟妹的身份有问题,不然爷爷也不会都半个月了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周璟年放下电话,又拿起来拨向陵县公安局。
父亲的关心都到他这了,怎么着也要让弟弟知道。
凭什么周璟时结婚,他周璟年挨训。
电话接通。
周璟时:“喂,哥,有事?”
周璟年:“最近生活怎么样?”
周璟时:“挺好的。”
周璟年呵了一声,冷厉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到周璟时的耳朵,
“周璟时,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前先动动你的脑子。”
别整件事做的像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废物似的。
周璟时声音平静,“哥,嫂子跟你生气了?你拿我撒气?”
周璟年:?
他那个从前从不关心他私生活,从不会从这个角度出发看问题的弟弟呢?
“我跟你嫂子好得很,”周璟年受不了这样的弟弟,
“倒是你,我回头让你嫂子给你寄点补品,你补补身体。”
不想听周璟时狡辩什么。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周璟时:......
下午下班周璟时是和沈北堂一起的,周璟时拎着饭盒,接叶醒回家。
警局5点半下班,天色还没暗下来。
残红的夕阳挂在天边,余晖照耀大地,尽是橘红暖意。
周璟时:“下午干了什么?”
叶醒想着眼睛一亮:“江嫂子好厉害啊,她居然还留着她高中的书。”
江巧月习惯自己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做些手工活打发时间。
叶醒不会做,干看着,时间长了无聊,江巧月见她没事干,就和她多说话。
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以前上学读书时候的事情,叶醒一问就了解到江巧月是读完高中下乡的。
让她惊喜的是江巧月还留着那些高中的书,要知道她已经嫁人8年了。
对比王悦,她是县里的姑娘,也就上了几年级,而江巧月嫁的村里,那里上学的条件只会更差。
而在这种条件下,江巧月能够保持她的初心,对知识的重视始终如一。
书本很久了,有些都泛黄,但仍能看出来它的主人很爱护它。
叶醒看到那些书的时候,从胸腹中发出难以形容的震惊。
不是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那种震撼。
她感受到这个时代的一些特质,一种力量。
它们在沉默着,在等待中……。
周璟时也有些惊讶:“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了吧?”
叶醒点头:“听江嫂子说,快十年了。”
晚饭有炒蘑菇,排骨汤,糖醋排骨,和肉酱干拌面。
蘑菇特别鲜香好吃,叶醒超喜欢。
周璟时给她夹菜:“你喜欢吃,明天再买一份。”
叶醒摇头:“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
周璟时明白了,同样的菜最好隔几天再吃。
家里的房子还差一点收尾,过了两天地上的水泥铺好,建房子的工人不会再来了。
叶醒之后就不用去江巧月家了。
但水泥地还要晾晒几天,不能即刻就用。
经过半个月的生活体验,叶醒看到新建的厕所和洗浴间,很满意就是了。
她开心了,周璟时跟着开心。
这天吃过午饭后,周璟时搂着叶醒午休片刻。
睡醒后,周璟时用手捏叶醒的脸:“起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叶醒声音含糊不清:“什么...地方?”
周璟时:“带你去见一个中医。
之前说带你去检查身体,县里的医疗设备有限,
不如让老中医切脉看一下。”
老中医叫陶崇和,年纪大脾气古怪,前几年形势不太好,他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老家陵县。
也不敢给人看病了,加上他有的老友被下放、被批斗,脾气也跟着越来越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