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噢,我想起来了,挺高挺帅,心眼子一看就挺多的那个男律师。”仪湘想起来了,“他叫什么?”“赵图南。”孟真哈了一口气,趁雾气没散去拿抹布使劲擦,窗户亮的能倒映出她的脸,只不过她的脸被拉大拉宽了。“怎么,听了楚律师的介绍害怕了?”初做律师很不好的一点是,在读书时一起的都是同龄人,同龄人自然是不怕的,但当自己开始独立办案子,那对手的年纪可就没准了,指不定就是拥有丰富经验的老律师。初出茅庐的牛犊不怕虎,但初出校园的学生怎么可能不怕老师傅。
如果汽车能拥有情绪,那估计全北京的车在沙尘暴天气都在指天骂地。
什么叫同呼吸共命运,就是不管你是法拉利还是布加迪,不管你是宝马还是奥迪,不管你是特斯拉还是比亚迪,只要你在北京,全部泥点子加身、蓬头垢面。
坐不了专车的孟真只能坐十几亿的地铁下班,没想到地铁站里也是一层积土,每个人的脚底都脏到不行。
先到家一步的仪湘听到门响,开了门举起双手,阻止孟真进门,嫌弃地丢给她运动鞋,让她在门口换了鞋再进来,生怕她一脚踩在干净的地垫上。
孟真没站稳,跳着换鞋,换好后刚打算进门,看着脚上的运动鞋她意识到不对,“您给我拿错了吧,我要换拖鞋。”
仪湘从旁边拎出来水桶和拖把,温柔似水地说:“没拿错,把双肩包给妈妈。”
“我不!”孟真甩着两个纤细的胳膊,郁闷地啊来啊去。
“这沙尘暴明天估计还有,明天车还得脏,干嘛今天就得洗啊。”孟真不想去。
“车就是你妈我的脸面。你妈我没请个司机开车载我去上班已经够给面子了。”仪湘今天开车回来,她连车门都不想碰,太脏了。
“我又没坐车,为什么让我洗啊!”孟真站在门口,死活不接水桶。
“你昨天上班差点迟到,我没让你蹭车吗?上次晚上加班,是谁拐角在等你?”曾经的网约车司机不客气地问,“你付车费了吗?油费呢?”
“是您自己没要车费啊,您自个儿愿意的,母爱是无价的嘛。”孟真抓着双肩包带,越说越小声。
“妈妈是自愿付出的,母爱是无价的,但今晚的烧烤是有价格的。”仪湘拿出手机,“我现在把管氏翅吧的订单取消掉好了。”
“诶,妈、妈、妈,我自愿为您服务。”孟真京剧换脸般笑嘻嘻地说,她利索地把双肩包脱掉递给仪湘,心甘情愿地拿过水桶和拖把。
“我这就去擦洗您的爱车,保证焕然一新~”
孟真提桶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仪湘打开手机,这才从外卖里找到管氏翅吧,开始点餐。
仪湘靠着门边点串儿边喃喃:“养儿防老?那回报可太遥远了,从小就得让她干。”
孟真戴着口罩在楼下热火朝天地干活,这车太脏了,没涮几次拖把水桶就浑了。
她的手机被她塞在裤子口袋,里面正在放大张伟的《嘻唰唰》,她现在可算懂前两句歌词是什么意思了。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呐。
过了会儿仪湘也下来了,喊了几声孟真她都没答应,还以为小孩闹脾气了。
孟真在想绿发会的案子,冷不丁被她妈拍了下后背,吓了一跳,“您可真是我亲妈。”
“那我还能是后妈啊。”仪湘接过孟真手里的拖把,给了她一块抹布,“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还是拖把比较趁手。
“想下午那个案子啊。”孟真看着手中的抹布还没发现自己的工具被换了,自觉地擦起车窗,“被告律师您还见过呢。”
“我见过?”仪湘早就把赵图南忘到一边去了,不过下午听楚律师在那渲染,感觉是个挺厉害的人。
“就是您帮章云阿姨去酒店抓小三,在公安局出主意那个。”回来路上,您还一个劲儿地问人家隐私。
“噢噢噢,我想起来了,挺高挺帅,心眼子一看就挺多的那个男律师。”仪湘想起来了,“他叫什么?”
“赵图南。”孟真哈了一口气,趁雾气没散去拿抹布使劲擦,窗户亮的能倒映出她的脸,只不过她的脸被拉大拉宽了。
“怎么,听了楚律师的介绍害怕了?”初做律师很不好的一点是,在读书时一起的都是同龄人,同龄人自然是不怕的,但当自己开始独立办案子,那对手的年纪可就没准了,指不定就是拥有丰富经验的老律师。
初出茅庐的牛犊不怕虎,但初出校园的学生怎么可能不怕老师傅。
眼前一位“牛犊”大“哈”一声,“我怕他?我会怕他?”
虽然是有点怕,孟真正义凛然地说道:“我今天看那个案子我都愤怒。您知道X市吗?”
“没去过。”仪湘开始擦车尾,“怎么了?”
“这城市原来叫百泉之城,可现在,全国空气质量倒数第一。”孟真下午刚看到的资料,“就是因为有一堆玻璃厂在生产过程中排放大量废气。”
“空气质量都倒数第一了,这些公司竟然还能继续开工,当地肯定官商勾结。钱都给他们赚了,把污染后的空气留给老百姓了。”孟真笃定地说,“要不是绿发会一直向当地环保局举报,那环境污染指不定多严重呢。”
“我这次代表的可是正义之师。我会怕赵图南?!”孟真挥舞着抹布,“管他是几面手,我通通砍掉。”
仪湘太了解自己女儿了,从小到大就这样,用张牙舞爪来掩饰心孤意怯。
“是啊,我也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仪湘看着浑浊到不能再浑的水桶,“跟高手对决,总比法庭上见不到人好。”
孟真抹布一扔,不擦了,有人讲话专捅人心窝子。
“擦累啦?去门卫室说两句好话换桶新水。”仪湘哈哈大笑,怎么心理素质这么差呢。
“您今天的串儿要是没点够,我还要二次加单的!”孟真气愤地拎桶走人。
仪湘怕她脸皮薄跟她一起去门卫室,“餐标一百,可以了吧,这可是你妈我今天一天的工资。”
“我的意思是,跟高手对决,怎么也能学到几招。他的诉讼策略、他的法律依据不都是武林秘籍嘛。”如果对方是老律师,不必惊慌,抱着学习的姿态,打得过大赚,打不过小赚。
“你这还没见到他,不就学到一招吗?质疑原告主体资格。”就这一招,拖了两年,让这种高耗能高排污企业又多活了两年。
“唔,有道理。”孟真拎着水桶正打算甜甜地叫门卫大爷,就看见她妈不知从哪变出一根烟递给大爷。
“这沙尘暴太脏了,给这车造的呀。”仪湘跟大爷说,“我们借点水。”
“你接。”
大爷接烟,孟真接水。
得,人情世故这块还得看我妈。
孟真把沉重的水桶哗得倒掉,也把对阵赵图南心里沉重的负担也倒掉。
旧桶装新水,经老妈这么一开导,孟真舒服多了。
两人擦车收尾,在楼下遇到外卖小哥,小哥正打算冲六层,就被喊住。
“六层的外卖吗?我们点的。”孟真开心地接过外卖。
“得,我少跑一趟,谢谢您嘞。”小哥踏上电动车,嗖地跑了。
两人难得不加班坐在家里吃烤串,孟真问她妈,“您看见了吗?现在网上都流行进淄赶烤。”
“淄博烧烤呗。”仪湘也刷到了,自从她上班之后,她这个抖音刷到的视频跟年轻人的越来越像了,“你这吃着管翅,看着淄博,够三心二意的啊。”
“要是我爸也在家就好了,咱们全家就能开车去淄博吃烧烤,还能去买琉璃。”孟真把烤翅放下,她那该死的爹到底去哪了,佛祖到底听不听到她的愿望啊。
仪湘拿起杯子喝了口清水,她想起那天她跟吕静坦白她家老孟出事了。吕静当即给她老公打去了电话,她老公目前在宝福集团的二级子公司做一把手。
那边接到电话听吕静说完的第一句是:“仪湘在你身边吗?”
吕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在,还把外放打开了。
只听老方说:“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怎么就说不清楚。一个大活人呢,说消失就消失啦?”吕静追问道。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反正大家都找着呢,你别瞎操心了。”老方说完挂了电话。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说他打什么机锋呢。”吕静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问。
仪湘的关注点则在第二句,“大家都找着呢。”
这个“大家”是说谁?要知道宝福集团总部、警察、她们娘俩肯定在找孟庆杨,但二级子公司的人为什么也在找老孟?
“吉人自有天相!”吕静安慰着老邻居,“老孟这人一直挺稳当,我觉得他干不来那种事。”
“我回去再给你探探老方的口风,你等我信儿。”吕静说完,一直到现在也没信了。
除了这通电话,仪湘还有一件事一直藏在心里。
孟真刚搬来这里时发了次烧,她去药店买药,从钱包里拿出来的是孟庆杨的医保卡,她本来已经走了,又折返让药剂师查了这张医保卡过去两个月的消费记录。
孟庆杨有三高,平时要吃降血压的药,但他在过去两个月并没有多开药,只是正常消费。按理说,他如果真要卷钱跑,这么刺激的事儿,他怎么也得多开两瓶药备着。
后来她又带着结婚证等一堆材料去查了孟庆杨的银行卡流水,卖房的钱他很快转到了另一张卡里,那张卡并非孟庆杨所有,也不是仪湘的,所以银行自然不肯告诉她。
老孟失踪前,他没有留下任何要跑的蛛丝马迹,这太奇怪了。
所有的指向都只能说明他确实是出去出差的。
但,她们家的钱呢,宝福集团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