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依猛地咳嗽起来,她抬手捂住。鲜红灼目的血顺着指缝大滴大滴流下,顷刻便染红她雪白的外袍。“卫珩舟,我永远不会再等你了。”她缓了缓,染血的手费力地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祖师爷在上,弟子今日便剖心取蛊,断情绝爱以求生路!”
哀莫大于心死。
楚落依 只觉得好冷。
然而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不多时,殿内传出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允!”
这一刻,楚落依 几乎跪不住。
三年前,她同卫珩舟也曾差点有过一个孩子。
她欣喜若狂,日日叩谢祖师爷给她这一场母子缘分。
偏偏这时,边疆传来卫珩舟被敌军困住,身陷险境的消息。
楚落依 心急如焚,只能用倒行逆施之术,将卫珩舟的危难渡到自己身上。
后来,卫珩舟安然归来。
她的孩子也永远离开了她……
那时,卫珩舟满眼心疼将她涌入怀中安慰:“无事,我们还会有孩子,他一出生便会国公府的继承人。”
楚落依 闭上眼:“不会再有了,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卫珩舟怔然许久,抱着她的手更紧:“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们二人亦能相伴到老。”
真的没关系吗?
那又为何柳如涵的孩子还在腹中,他便来让陛下请封……
楚落依 黑黝黝的眼珠此刻唯余死寂苍凉。
卫珩舟却轻轻舒了一口气。
转身瞬间,才看见跪在殿外的楚落依 。
四目相对。
他笑意僵住:“落依 ……”
见楚落依 没应,他心头狠狠一跳,赶忙解释:“我此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他继承国公府家业以后,我就能陪你归隐原野。”
心脏疼撕裂一般。
楚落依 面容却淡得看不出分毫:“卫珩舟,没有以后了,我来此求陛下,只为与你和离。”
卫珩舟脸色瞬时沉下去,比这刺骨的天气还冷冽几分。
“陛下不见你,你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君无戏言,陛下亲赐的婚,你以为你想和离便能和离吗?跟我回去。”
他说完,上前抓住楚落依 的手臂,不顾她意愿强行将她带走。
眼前的殿门缓缓阖上。
无人阻拦。
……
国公府。7
楚落依 被卫珩舟锁在了之前小院中。
她自此缠绵病榻,药石无医。
除了送饭,卫珩舟不让任何人与她接触。
他倒是常来,来来回回无非是那几句。
“落依 ,我有我的苦衷,待孩子生下,我对你许下的承诺都会做到。”
“你相信我,我爱的只有你,”
楚落依 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心痛到极致,大概已经麻木。
她看着天沉默发呆。
后来许是觉得无趣,他不说了,也来得少了。
随着柳如涵的肚子渐大,楚落依 的生机也在渐渐消逝。
那是孩子在吸收她的气运生命。
断情蛊发作得越发频繁,痛意日日夜夜锥心蚀骨。
楚落依 脑海中的记忆都开始混沌起来。
就连卫珩舟那些爱她的过往,都开始记不真切。
她能看到的只有这一方天地,不知时日。
院内冷清至极,无人打理的花草也显出颓败凄迷之相。
宛如这院子的主人。
四时变幻,树叶转黄又落下。
秋尽冬来。
初冬那日,楚落依 身体竟回光返照般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将自己收拾好,坐在亭台下,四周白色帷幔飘飘渺渺地随风晃荡。
卫珩舟进院便是一怔。
她挽着高高的髻,还给自己抹上了胭脂,难以言喻的明艳美丽。
他眼中涌出喜色:“落依 ,你终于想通了!”
楚落依 并不理会,纤细修长的手指抬起,兀自掐诀演算。
卫珩舟心脏剧烈跳动,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喉头艰涩:“你又在算什么?”
楚落依 看向他,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卫珩舟,我算到你我姻缘已断,可喜可贺!”
卫珩舟身躯一颤,瞳仁红得吓人。
他宛如被激怒的野兽,疾步上前抓住楚落依 算卦的手腕,滔天怒火裹挟风雨而来。
“你为何总是如此冥顽不灵?”
下一瞬,他一用力。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
楚落依 瘦的只剩薄薄一层皮的右腕骨骤然垂下,竟是被生生折断了右手。
骨头断裂刺进肉里,剧烈的刺痛顺着手腕钻进心里。
卫珩舟才恍然回过神来,懊恼到嗓音嘶哑破碎:“落依 ,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又生怕她疼一般缩回了手。
“是不是很痛?”
楚落依 怔怔看着自己的手,猝然间发出一声轻笑。
“我这一生,还有什么痛是忍不得的呢?”
她声音与她的人一般,幽如轻烟,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这样云淡风轻,却让卫珩舟第一次害怕起来。
他宁愿她打他骂他,都好过现在这般模样。
“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卫珩舟焦躁来回踱步几下,又倏然顿住:“好,孩子我不要了,将他交给母亲教养,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走!”
楚落依 定定看着他,嘴唇微动。
突然间,外面焦躁声音传来:“将军,如涵夫人临盆了,大出血……”
刚刚还满脸深情的卫珩舟面色骤然一变,立时想要转身,衣角却被楚落依 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
她气若游丝:“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别再为难太清宫。”
卫珩舟脚步一滞,却依旧咬牙:“最后一次,落依 ,你等我。”
楚落依 眼睁睁看着那身影毫不迟疑地走远,掌心只余满手的空。
脸颊突然一凉。
一片雪花落在掌中,消融无踪。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怕也是她此生看到的最后一场雪。
楚落依 猛地咳嗽起来,她抬手捂住。
鲜红灼目的血顺着指缝大滴大滴流下,顷刻便染红她雪白的外袍。
“卫珩舟,我永远不会再等你了。”
她缓了缓,染血的手费力地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
“祖师爷在上,弟子今日便剖心取蛊,断情绝爱以求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