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美梦成了噩梦。他从公司赶回来,本以为可以好好和林亟书窝在一起看一场电影,正式结束这美好的一天,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当头一棒。隔壁的门锁被撬坏了,里面那幅因为受潮而被挪出来的画像被玻璃刺穿,地上残留着血迹。而那张他永远不希望林亟书看到的照片,就躺在他眼前。林亟书联系不上,人也不见了踪影。言文作心里很清楚,不管这次她是主动消失,还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次都不会像上次她逃跑时那样简单了。这不是小打小闹,这是已经见血的大战,是全世界最好的婚姻咨询师也无法挽救的败局。
这间屋子里什么家具也没放,客厅像是一个巨大的温室,摆满了盛放的花,开得那么不合时宜。如果旁人进来,大概会觉得这里很美,但林亟书却觉得不寒而栗。因为这里的每一种花都和妈妈花园里的一模一样。
群花拥簇的中心摆着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上蒙着一层轻薄的防尘布,后面两个眼熟的人像隐隐透出。
林亟书不用掀开布都知道画的是谁,毕竟这画像的轮廓和那张照片如出一辙。
气温降了很多,冷风从身后敞开的门吹进来,随后被屋中如春的暖意溶解。林亟书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言文作的世界到处都是暖的,冷的只有她自己。
言文作就是王尔德笔下那个自私的巨人,不对,他还不如自私的巨人,童话里的巨人至少在死前放下了自私,敞开了花园的大门。
而言文作却将一步之遥的花园捂得死死的,筑起林亟书这辈子都翻不过去的高墙。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离真相这么近。
他是为了嘲弄她才这么做的吗?
林亟书拖着冰冷的身体挤进温室之中,慢慢挪到画像的前面。这幅画像比她还要高出不少,几乎要顶到天花板去。
她根本不敢抬头,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言山阙和妈妈对自己的注视。
她今天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言山阙旧情人的女儿林亟书?还是妈妈旧情人的儿媳林亟书?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同时在分裂,房间里所有花蕊都在吸食她的生命,而面前的画像正发出嘲讽的笑声。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林亟书捂着耳朵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她手中的相框应声落地,用力砸在地板上,玻璃摔得四分五裂。
她不断紧闭眼睛又睁开,在心中叫喊着,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可现实终归是现实,它的画面远没有噩梦那么恐怖,却比噩梦更加可怕。
垂眼瞥见地上的碎玻璃,林亟书脑中莫名闪过《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一幕。
无法再承受谎言和龌龊的道林·格雷用尖刀刺向画像,想杀死画像中变得丑陋的自己,但那尖刀却刺中了现实中的自己。
林亟书脑子一热,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捡起地上那块大的碎玻璃,猛地起身,狠狠刺向了那被蒙着的画像。
在画像被刺破的一刻,她看见自己的手也被碎玻璃划破,血液染红了画布。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她耳中不断被放大,随后她眼前一白,失去了意识。
夜色越来越浓重,接近十二点的时候,言文作才终于从公司脱身,回到了行华轩。
今天本该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至少在看见被毁坏的门锁,画布,相框,还有地上的血迹之前,他的确快乐得如在梦中。
然而此时此刻,美梦成了噩梦。
他从公司赶回来,本以为可以好好和林亟书窝在一起看一场电影,正式结束这美好的一天,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当头一棒。
隔壁的门锁被撬坏了,里面那幅因为受潮而被挪出来的画像被玻璃刺穿,地上残留着血迹。而那张他永远不希望林亟书看到的照片,就躺在他眼前。
林亟书联系不上,人也不见了踪影。
言文作心里很清楚,不管这次她是主动消失,还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次都不会像上次她逃跑时那样简单了。
这不是小打小闹,这是已经见血的大战,是全世界最好的婚姻咨询师也无法挽救的败局。
他呆站在画布前,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一直以来,自己把过去的事情瞒得死死的,认为这是对林亟书的保护,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言先生,监控调回来了,是这个人把林小姐带走了。”
助理的声音打断了言文作的胡思乱想,他突然镇定了下来,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先找到林亟书再说。
只要把人找回来,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助理将发到手机上的监控视频点开,监控中,林亟书回家取了工具撬开了隔壁的门,然后就一直待在里面。
大概过了几十分钟后,一个很眼熟的人出现在了监控之中。他直接进了隔壁,然后从里面把林亟书抱了出来。从视频中的状态来看,林亟书那时候完全没有意识。
言文作暂停了监控,将那人的脸放大,仔细思考着这种眼熟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助理大概也注意到了言文作的迟疑,他凑上去了看了看那张脸,“这人我从没见过,言先生认识?”
随着助理的提问,言文作的记忆瞬间回溯,回到林亟书从书店的阶梯上跌下来的那一刻。
那时候,这个男人就站在一边,在言文作问出他是谁以后,林亟书说,“以前的一个学生。”
带走林亟书的人,居然是她的那个学生?
言文作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学生不仅对行华轩熟门熟路,还直接进了隔壁把昏迷的林亟书带了出来。
他怎么知道林亟书在这里,又怎么知道她会昏迷呢?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这一切都太过诡异,处处透着不合理的地方,让言文作头疼不已。但事实摆在眼前,事情又的确已经发生了,不容他质疑。
他将截图发到助理手机上,“这是亟书的学生,你对着这个人像从花名册里找一下,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监控继续播放,学生大摇大摆抱着林亟书进了电梯,把她带进了地下车库,然后放进了一辆奔驰的后座。整个过程都大大方方,毫无遮掩,就像是在嘲笑言文作那样。
但奇怪的是,学生虽然很快上了驾驶位,但却并没有立刻把车开走。他在地下车库磨蹭了好一阵子,像是有意在等什么一样。
直到言文作快回来之前,他才发动了车子,从地下车库离开,消失在了监控之中。
“言先生,找到了。”助理赶紧将手机凑上来,“是这个人,叫唐齐。”
他接过助理的手机,先将自己的手机塞了过去,上面是那辆奔驰的车牌截图。在嘱咐完助理去找车后,他才有心低头看了一眼那张证件照。
花名册上的证件照非常清楚,和监控还有言文作记忆中的人都对上了,这个唐齐就是带走林亟书的人。
唐齐很年轻,眼神张狂,几乎要把纨绔公子哥的状态刻在脸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唐齐……唐齐。”言文作看着这张脸,念了几遍唐齐的名字,心中的疑问逐渐明晰了起来。
“唐齐,唐钰羽。”他抓紧了手机,几乎要把屏幕给捏碎。他早该想到这里头的关系,他早该想到的。
言文作的内心被后悔和恐慌占据,他开始怪罪自己对林亟书身边的人了解得不够多。可是,又正是他的了解,控制,隐瞒,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纠结之中,他的眼睛落在地上那张照片上,这本应该是一张他很熟悉的照片,可他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碎玻璃被拨开,言文作将照片从地上捡起,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终于看出了端倪。
他的手发着抖,捏着照片冲进了其中一间房间中,手忙脚乱地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画幅一致的照片。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客厅透进来的光。两张照片被放在了一起,如果局外人看到这两张照片,大概会觉得是一模一样的,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但言文作能看出来。他不仅能看出来,还很清楚这两张照片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现在,正有人利用这个容易被忽略的差异,破坏他和林亟书的关系。
言文作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半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答案居然就在这张照片上。
“言先生,这车没出承州市,现在正在……”
助理还没说完,言文作就把两人的手机换了回来,抓上车钥匙往门外赶,“位置发我手机上,我去跟。”
言文作从未将车开得这么急,还好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天气冷了,街上没有行人,车也几乎不见,否则他可能要闯下大祸。
他一边瞄着助理发来的位置,一边给言文行打去了电话。那老狐狸早早就等着他了,明知道他心急如焚,还偏偏拖到最后一刻才接起来。
“言文行,林亟书在哪里?”
“我说你怎么会大半夜主动给我打电话,果然没好事。林亟书在哪里,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还装傻?唐齐把亟书带走了,你和唐钰羽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唐齐?挺耳熟的。”言文行发出疑惑的声音,“哦,想起来了,唐钰羽好像有个弟弟叫这个名字。她弟弟把林亟书带走了,你找我干嘛?”
“照片!那张照片!除了你,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拿到。言文行,你居然把那张照片送到亟书面前,你这是想逼死她啊,你明知道过去的事情对她来说有多残忍!”
“呵,残忍?言文作,不是只有你和林亟书的世界里有这两个字的。再说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白骑士吗?你瞒着林亟书,自以为是在守护她,拯救她,其实你才是伤她最深的人。”
在言文行冷嘲热讽的空档,言文作已经跟追上了那辆奔驰,它看起来正想向着城外去。
“言文作,我是在帮你。”言文行抛下这么一句,随后挂断了电话。
言文作也无心再理会电话,他狂按喇叭追着前面的车,但那车却毫无反应,只是不断向前开,看起来像在和他竞速。
他可没心思在这里玩什么赛车,眼见示意未果,言文作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再猛地掉转车头逼停了那辆奔驰。
车灯很晃眼,言文作一时也看不清对面车上的人,他快速下车拉开了奔驰后座的车门,可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林亟书的影子。
“你有病吧!会不会开车!找死吗?”叫骂声从驾驶位上传来。
言文作根本不理会,只是阴着脸又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他仔细辨认着,这才发现驾驶位上的人根本不是唐齐。
驾驶位上的男人还在叫骂,言文作的脸已经黑到极致,他眯着眼睛盯着那人,一点点凑了上去。
“给我闭上你的嘴。”
那人还真被唬住了,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嘴立刻紧闭,一句话都没再说。言文作用力扯住那人的衣领,一把将他从驾驶位上拽了出来。
他又打开了后备箱的锁,不死心地检查了一遍后备箱,可是这里依旧没有林亟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