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三拜之后,偶有低声啜泣之声。“母亲,我的腿还没好呢,以后去哪里看病啊?”一个小姑娘望着自己那条略短于右腿的左腿。那是先天所致。“母亲……带你去弥安城找大夫。妇人摸着女儿的脸,为难道。“以后要治病,还是可以去济善堂。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平静响起。众人回头看去,就见离若舟立在那里。“离姑娘,你……说什么?”孟里正有些不敢相信。“我
他将汤放在桌上,微微扫了一眼桌上成堆的册子,眼中透出一抹柔色。
“这是什么?”
初九比了一个睡觉的动作。
——安眠的汤药,你喝了去睡会吧。
“丸子睡了?”
初九点头,坐在她身旁。
离若舟端起碗,什么也没问,将那碗汤药喝了。
“你没在济善堂白待,都会熬安眠汤了。”离若舟打趣。原本安眠汤的药材有些苦的,可这碗并不苦。
初九定然在里面放了果脯蜜饯。
“你说,大德之人是不是该被纪念,声名永世流传?”离若舟将那本“大医精诚志”合起来。
初九点头。
“我想给钱大夫立碑,你觉得这样做钱大夫会喜欢吗?”
初九默然,随后摇头又点头,拿出纸笔写下一段话:
——钱大夫有大德,他必无意于此。可我们需要这样做,此举不仅为悼念前人,也督促后来人。
“督促后来人……”离若舟说着说着,眼神一亮,嘴角勾起。
没错,就是这样。“我方才一直怕自己一厢情愿,他老人家会怪我。听你这样说,我就有底气了。若他托梦骂我,我也不怕了。”
离若舟说着,笑意更甚,神色轻松了不少。
初九的笑意也更深。
“你这脸上……”离若舟看过去,注意到了初九脸上的一道道疤痕。如今已好了大半,还有些疤并未消掉。
想起采药那日,他们在山上发现了夏枯草。
她去院子的药篓里拿了几株草药,又让初九拿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
离若舟回到屋内,将草药放入罐子里捣碎,滤出汁水,又与瓶瓶罐罐里的药水相混合。
在一阵搅拌之下,罐子里的东西就变得粘稠起来。
“过来,敷上。”
初九没有半分犹豫,用罐子里的竹片剜出一块,就要涂抹。
离若舟扑哧一声笑了,“你就不怕这药有毒,会毁容么?”
初九勾唇,摇头,神色平静。
“这是我第一次配药,既然你不介意,就来当本大夫的小白鼠吧。”离若舟将罐子推到他面前。
初九将药膏涂了一些在疤痕上,看着他似乎有些笨拙的手,离若舟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这样是没效果的,得慢慢揉,让药全部融到皮肤里。”离若舟说着,伸手去帮他涂药。
一丝清凉落到初九的脸上,伴随着少女指腹的温度,以及在他皮肤上轻轻打圈的触感,初九的脸一时又冷又热。
“你身子别这么僵硬,放松些,抬起头,不痛的。”离若舟以为这些黏糊糊的药让他不舒服了,便站起身,顺势将他的脸半捧着。
离若舟也不由凑近,涂得越发细致。
初九能隐隐感受到她的缕缕呼吸,是那样平静,让人安心。
专注涂药的离若舟并未发觉,他放在袖中的手不由紧了紧。
“药房的草药都被烧了,济善堂也没了。以后镇上若还有病人怎么办呢?”离若舟忽然开口,像是在问初九,更像是自言自语。
初九抬头看着眼前眉头微皱的女子,不知她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眼下扶桑镇确实需要一个大夫,可他没有资格和立场要求她做什么。
七日后,扶桑镇场口的老槐树下人头攒动。一块石碑竖了起来。
只不过,这块碑并非离若舟立的,而是扶桑的新里正。
他由全镇百姓自己推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约莫五十多岁,姓孟。
他与离若舟想到了一起,数日前亲自登门离家,与她商谈了两件事。
一是为钱老立碑,二是请离若舟重开济善堂。
前者离若舟应下了,后者她说需要考虑几日。
“众乡邻,拜!”孟里正声音洪亮,肃穆站在碑前,望着密密麻麻的碑文。那是钱大夫毕生事迹。
除了小丸子外,孟里正从百姓里选出了八个被钱大夫诊治过的孩子。
九个孩童站在前排,仰头望着他们看不懂的文字,只觉得有趣。
今日石碑落成,虽是自发,但全镇百姓几乎都来了。
碑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三拜之后,偶有低声啜泣之声。
“母亲,我的腿还没好呢,以后去哪里看病啊?”一个小姑娘望着自己那条略短于右腿的左腿。
那是先天所致。
“母亲……带你去弥安城找大夫。”妇人摸着女儿的脸,为难道。
“以后要治病,还是可以去济善堂。”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平静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离若舟立在那里。
“离姑娘,你……说什么?”孟里正有些不敢相信。
“我跟着钱大夫学过医,打算在原址重开济善堂。”离若舟依然十分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事实上,这个决定她想了许多天。
初九远远看着她,嘴角微微勾了勾。
她最终还是做了选择。
“离大夫重开济善堂太好了,我们镇上又有大夫了!”有人十分高兴。
“若有人愿意学医的,尽管来济善堂。不论男女老少,吃住及一应用度的费用,离家出。”
“什么?”众人目瞪口呆。
自古以来,医术虽然造福百姓,可大夫们谁不是钻研了大半辈子才能凭此端稳饭碗。
有些人,光靠着一张方子,就能养活几代人。
不止扶桑镇和弥安城如此,整个冀陵国都一样。秘方不外传,医术不乱教,所以大夫少。
如今,这小姑娘竟要广收学徒?
“家贫之人,可以此谋生。有疾之人,也可为自己诊病。若真有人能学成,我会给他一个证明,日后可凭此证行医。若学艺不精,就不能出去霍霍人。有的人或许数年都无法学成,一切皆自愿。”离若舟不疾不徐,神色如常。
人群陷入一阵沉默。他们看向这个不过十五六岁,平时言语不多的小姑娘,竟忽然觉得这一刻,她让人很安心。
“我报名!”
“我家孩子也来学。”
“我也学!”
很快,就有七八个不同年纪的男女站了出来。
离若舟微微点头,看向云屏。“将他们记下来,三日之内都可报名。”
“以前济善堂的药材都从后山采来,能供药不断,是因为钱大夫的药房有许多储备。如今药房被烧,药量不足。我打算劈出一片地专门种植药材,除了供应济善堂,也可运往外地售卖。所售银钱,用来开办医学堂,或用于镇上鳏寡孤独之人治病。”
全场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孟里正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这些事是我没顾虑到,老夫惭愧。离姑娘,请受我一拜!”孟里正端正站着,躬身重重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