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店铺,玉卿和赵晓苹已在,服装一件件挂出来,旁的商户门紧闭,早晨空气清冷,寥寥几人走着,垂头丧气。赵晓苹大声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进来看看呀,就像到过英美和香港。行人被惊着了,加快步伐,像遇到神经病。玉宝和玉卿,吃着早饭笑。玉宝说,省省力气吧,等人多了,再吆喝不迟。赵晓苹
黄昏时刻,玉宝回到复兴坊,才开门换拖鞋,碰到逸青,逸青说,阿嫂做头发去了。玉宝抬手捊鬓边,笑说,好看嘛。逸青说,比电影明星还好看。探身朝厅里说,姆妈,阿哥快来看,阿嫂烫头发啦。玉宝说,不要叫,怪难为情。 潘家妈走过来,逸文闻声,立在房门口,戴上眼镜打量。潘家妈笑说,洋气。逸文说,上海滩最时髦的发型,大波浪。逸青说,阿嫂,嘴唇再涂成大红色,绝配。潘家妈说,不像样。 逸文笑说,香港女演员侪这样打扮,大波浪,烈焰红唇,风情妩媚,我们上海女人,为啥就不像样。潘家妈说,老二,不要捣乱。逸文说,我一本正经。阿嫂,照我和阿弟说法做,这方面,要相信男人的眼光。潘家妈说,去哪个美发厅。玉宝说,绮华。逸文说,为啥不去新新,在南京东路。玉宝说,排队的人太多了,价钿也贵。潘家妈说,价钿多少。玉宝说,五块。潘家妈说,抢钱啊,小区门口理发店,还扬州师傅,烫头发一块五。 逸文说,这好比啊,一分价钿一分货。阿嫂,要去,就去最有名的美发厅,南京、新新、华安。难板一趟,对自己好点。逸青说,阿哥讲的没错。潘家妈说,一个个,蛮精通嘛,班不好好上,学不好好习,整日里钻研这些。逸青笑说,姆妈急了。潘家妈说,想想老大,此时此刻,还在工地卖命,那就不该大手大脚,铺张浪费。逸文笑说,姆妈信不信,去问阿哥,和我讲法不出左右。潘家妈沉脸说,愈发得意忘形。转身坐回沙发上。 玉宝给逸文使个眼色,逸文逸青进房间里。玉宝走过去,坐下说,姆妈,开开玩笑,我知分寸的。潘家妈说,和玉宝没关系。玉宝慢慢说,明天店铺开张,我也是瞎子过河,摸着石头走,刚开始,要忙的事体太多,早出晚归是常态,希望姆妈能够体谅。潘家妈说,我理解,玉宝好好做生意,家里有我和吴妈,人手不够,打只电话来,我也可以帮忙。 玉宝鼻子发酸说,谢谢。潘家妈说,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谢玉宝,能够同意老三一家回来,明知是个沉重的负担。玉宝怅然说,大家开心就好。 刚吃过夜饭,潘逸年来电…
黄昏时刻,玉宝回到复兴坊,才开门换拖鞋,碰到逸青,逸青说,阿嫂做头发去了。玉宝抬手捊鬓边,笑说,好看嘛。逸青说,比电影明星还好看。探身朝厅里说,姆妈,阿哥快来看,阿嫂烫头发啦。玉宝说,不要叫,怪难为情。
潘家妈走过来,逸文闻声,立在房门口,戴上眼镜打量。潘家妈笑说,洋气。逸文说,上海滩最时髦的发型,大波浪。逸青说,阿嫂,嘴唇再涂成大红色,绝配。潘家妈说,不像样。
逸文笑说,香港女演员侪这样打扮,大波浪,烈焰红唇,风情妩媚,我们上海女人,为啥就不像样。潘家妈说,老二,不要捣乱。逸文说,我一本正经。阿嫂,照我和阿弟说法做,这方面,要相信男人的眼光。潘家妈说,去哪个美发厅。玉宝说,绮华。逸文说,为啥不去新新,在南京东路。玉宝说,排队的人太多了,价钿也贵。潘家妈说,价钿多少。玉宝说,五块。潘家妈说,抢钱啊,小区门口理发店,还扬州师傅,烫头发一块五。
逸文说,这好比啊,一分价钿一分货。阿嫂,要去,就去最有名的美发厅,南京、新新、华安。难板一趟,对自己好点。逸青说,阿哥讲的没错。潘家妈说,一个个,蛮精通嘛,班不好好上,学不好好习,整日里钻研这些。逸青笑说,姆妈急了。潘家妈说,想想老大,此时此刻,还在工地卖命,那就不该大手大脚,铺张浪费。逸文笑说,姆妈信不信,去问阿哥,和我讲法不出左右。潘家妈沉脸说,愈发得意忘形。转身坐回沙发上。
玉宝给逸文使个眼色,逸文逸青进房间里。玉宝走过去,坐下说,姆妈,开开玩笑,我知分寸的。潘家妈说,和玉宝没关系。玉宝慢慢说,明天店铺开张,我也是瞎子过河,摸着石头走,刚开始,要忙的事体太多,早出晚归是常态,希望姆妈能够体谅。潘家妈说,我理解,玉宝好好做生意,家里有我和吴妈,人手不够,打只电话来,我也可以帮忙。
玉宝鼻子发酸说,谢谢。潘家妈说,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谢玉宝,能够同意老三一家回来,明知是个沉重的负担。玉宝怅然说,大家开心就好。
刚吃过夜饭,潘逸年来电话说,工作太忙,还要开会,就困在工棚,夜里不回来了。玉宝说,明白。潘逸年说,明天店铺开张。玉宝说,是的。潘逸年说,我抽空来一趟吧。玉宝说,不用麻烦。潘逸年说,这不叫麻烦。玉宝说,真不用麻烦。潘逸年微顿说,好。
玉宝淡然说,没事体,我挂了。潘逸年说,夜饭吃的啥。玉宝说,炒塔棵菜,雪菜发芽豆,糖醋带鱼,猪脚爪黄豆汤,每人一只煎鸡蛋。潘逸年说,吃的蛮好。玉宝没吭声。潘逸年说,不问问我吃了啥。玉宝说,没事体,我要挂了。潘逸年说,李太太讲的话,关于雪莉。玉宝打断说,谁没有过去呢,我不在乎。潘逸年笑了一下说,是吧。玉宝说,还有事体么。潘逸年说,没了。玉宝说,再会。潘逸年说,嗯。玉宝话筒一搁,挂断了。
玉宝一晚没困好,听到闹钟声,起床刷牙揩面,整理好头发,出门下楼,跨上自行车,一路骑行到华亭路,经过早饭摊,买了粢饭团和羌饼。抵达店铺,玉卿和赵晓苹已在,服装一件件挂出来,旁的商户门紧闭,早晨空气清冷,寥寥几人走着,垂头丧气。赵晓苹大声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进来看看呀,就像到过英美和香港。行人被惊着了,加快步伐,像遇到神经病。
玉宝和玉卿,吃着早饭笑。玉宝说,省省力气吧,等人多了,再吆喝不迟。赵晓苹坐回矮凳,笑说,我太兴奋。玉宝说,看得出来,和酱油店里比,完全两个人。赵晓苹说,羌饼分我一半,喊两嗓子,肚皮倒饿了。玉卿掰半块递过去。
玉宝倒开水吃,想想说,小囝,姆妈在照顾吧。玉卿说,是,有辰光,秦阿叔也会帮忙。赵晓苹说,秦阿叔欢喜那姆妈。玉宝说,有证据嘛。赵晓苹说,一种直觉。玉宝说,直觉往往不准,要有真凭实据。赵晓苹说,等着,两人若是有情,天长日久,总会露出马脚。玉卿不语。
玉宝说,晓苹有男朋友了。赵晓苹自嘲说,我这臭名声,狗也躲着走,更况是男人。玉宝笑说,闲也闲着,我们做个游戏。赵晓苹说,是啥。玉宝说,现在,第一个人从门口走过,假使是女人,不算数,假使是男人,就过去表白,不许食言,三次机会,敢不敢赌。赵晓苹说,没问题。玉卿说,碰到歪瓜裂枣,哪能办。赵晓苹说,我听天由命了。
一个女人慢悠悠走过,稍后,又来一个女人。赵晓苹忍不住,探头前后看看,远远行走的还是女人。赵晓苹说,游戏结束。玉宝还要说,忽然,一辆轿车停到门口,还摁了两记喇叭tຊ。赵晓苹、玉宝和玉卿,侪呆住。
车窗摇下,张维民探出头来,笑说,阿嫂,有啥要帮忙嘛。玉宝玉卿看向赵晓苹,不禁笑出声。张维民说,开心啊。玉宝推了赵晓苹一把,赵晓苹咬牙说,这人比四环素牙还讨厌。玉宝闷笑说,不管,愿赌服输。
赵晓苹硬起头皮,走近车窗说,张先生,认得我吧。张维民说,认得。赵晓苹说,张先生结婚了。张维民说,没。赵晓苹说,张先生有女朋友。张维民说,没。赵晓苹说,既然如此,张先生娶我吧。张维民惊骇说,宛平南路六百号,去不去。赵晓苹说,要有口德。张维民说,怪我喽。
赵晓苹懒得理,转身走开。张维民说,莫名其妙。阿嫂,没事体,我先走了。一踩油门,逃之夭夭。玉宝说,玩笑开大了。
这只不过是个小插曲。天色大亮,左右前面的商户,陆陆续续来了,卸门板,挂服装,清扫掸灰,互相打招呼,说说笑笑,一条街道瞬间活了。
潘逸年和工人,正在吃早饭。张维民拿了一碗粥、两只肉馒头,坐到潘逸年身边,吃口粥说,我经过华亭路,在阿嫂店门前停了停。潘逸年吃馄饨。
张维民说,阿嫂大变样了。潘逸年皱眉说,啥意思。张维民说,潘总不晓得么。阿嫂烫了头发,大波浪,嘴唇涂红,穿着皮夹克、紧身裤,新潮又时髦,像电影明星。潘逸年说,是吧。张维民说,听讲过两天,华亭路要开展销会,还请了模特,电视台记者,工商局领导也在,势必会造成轰动,潘总去不去轧闹忙。潘逸年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