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看到书架上“和平之春”的宣传小册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心里又浮现出那张脸孔来。周瑞贤哼了一声,“你少和他说话,他是变态的,是魔鬼。“他是你的亲哥哥,为什么这么说他?”“你见过哪个四十岁的男人身边没有女人的吗?”“他没结婚?”“没有……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看到他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过,不过他喜欢男人也没事,我可以接纳,可是……”“可是?”
营地中央有个不大的人工湖,正对着办公楼,
顾潇很远就看到周瑞祁站在湖边,往水里抛撒着什么,身边跟着一个身材特别魁梧的保镖。
走近了,男人转头打量起顾潇来,脸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刀疤,从左上方的额头斜着延伸到右下方,横跨了整张脸。
“克莱,别这样,吓着人了。”
周瑞祁回过身拍了拍手,克莱收回打量顾潇的目光,退到了他身后。
“阿岳,你去检查一下门口的监控,然后去接 Rachel,我这边克莱在就行了。”
沈岳道了声是,看了顾潇一眼,与她擦身走了过去。
“气色不错,身体没事了?”周瑞祁走到顾潇面前,依然带着标志性的微笑。
“谢谢周总的照顾,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
周瑞祁点了点头,语气和缓地说:“停工了你回去应该也只是做些内勤方面的事吧?”
“看领导安排,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那就留在这边帮忙做些文书的工作,等开工了再回去吧。”
“承蒙周总看得起我,本来是却之不恭的,但是项目部就我一个搞内勤的,这几天都是别的同事在代劳,实在不好意思偷懒了,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干。”
“你的工作态度我很欣赏。”
周瑞祁往湖边走,顾潇跟在旁边距离一步的位置,装作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克莱的男人,满脸横肉,饱满的西服下是发达得可怕的肌肉,看上去像是一名职铝驺业拳手,那硕大的拳头挥下来,只消两三分力气,估计她的小命就没了。
与其说是保镖,不如说是打手。
“周总今天难得有闲心到湖边喂鱼呢.......”
“忙是忙不完的,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周瑞祁从克莱手里接过鱼食,随手撒了一把,一群鲤鱼便摇着尾巴聚拢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抢夺着漂浮在水面的饲料。
“小顾,你看这些鱼,我就撒下去几颗它们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去抢,为一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它们不会思考,不会知道您手上的鱼食才是最多的,施舍与否,施舍多少也是您说了算。”
“还是有聪明的,它们不抢,而是摇头摆尾地直接向我献媚,这一点上和人类挺像的。”
“生存是所有生物的原始本能,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必然会产生争抢,这是自然法则,但是我认为人之所以和动物不同,正是因为人有道德伦理来约束自己的原始本能,不然制定法律来干什么?”
“法律……哈哈,小顾,你还是太年轻了,争夺和杀戮是天然不可避免的,与其对抗本能不如坦然接受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不想被蚕食就不要做弱者,既然做了弱者,就不要怪强者掠夺,这就是人,自私的人,无可厚非。”
“自私可以,但不应该伤害到无辜的人。”
“没有人是无辜的。”
“基督教里的人类七宗原罪?”
“你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我专业学的是西方文化史,关于宗教只是看过几本书,宿命感太强了,而我在中国从小接受都是无神论教育,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
“中国……不错,中国是个好地方,地大物博又兼容并包,但也是个很矛盾的地方,几千年厚重的历史,完整的神话和宗教体系,却致力于把他们的孩子教育成没有信仰的人。”
顾潇悠悠一笑,“您三十多年都没回过中国可能不是很了解,我们不是没有信仰,我们只是不会把希望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如果我们想获得心中所求,会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也不会自欺欺人地认为即便再罪大恶极只要忏悔就会获得所谓的‘宽恕’,我们更相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但是,绝对尊重每个人的信仰。”
“尊重……”
周瑞祁念着这两个字,摇了摇头,把鱼食递到顾潇面前,“你来?”
顾潇接过来就抓起一把往远处撒去,接着第二把,第三把,都分别撒向不同的位置,扎堆拥挤的鱼群呼啦啦一下子就四散开去,鱼儿欢快地游动着,搅起阵阵水波,在碧绿的湖面炸开了花。
顾潇把鱼食还给周瑞祁,说:“我有密集恐惧症,还是让它们散开好。”
周瑞祁脸上的笑意缓缓扩散开来,凝固了几秒钟,又收拢了来。
“你处处都出乎我的意料。”
“我只是遵从自己心里的本能,您别介意就好。”
“难怪 Rachel 会喜欢你,因为她也和你一样任性,我定的什么规矩都拿她没办法。”
“您刚才不还说遵从本能无可厚非吗,怎么还给 Rachel 定规矩呢?”
“哈哈哈……”
周瑞祁大笑起来,“小顾,白总知道你这么能言善辩吗?”
顾潇故作听不懂的样子,憨憨地笑:“您说笑了,千万别告诉白总,不然我回去就会挨训的。”
“顾!”
周瑞贤怀里抱着几本书跑了过来,把顾潇从周瑞祁面前拉开,翻着白眼看了看周瑞祁,“和这种伪君子有什么好聊的?”
话说得很大声,周瑞祁也不生气,淡淡地笑了一下,“Rachel,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早点回来就回来了。”
“既然这样,午餐后就让小顾给你补习,不必把她留到晚上了。”
周瑞贤怔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挽起顾潇的胳膊,“你今天可以回去了,身体没有问题了?太好了,走,去我房间,午餐他们会送过来。”
周瑞祁注视着周瑞贤和顾潇逐渐走远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房间里,顾潇刚坐下来,周瑞贤就端着两杯刚煮好的咖啡走过来,递给她一杯。
“你刚才在湖边和我哥在聊些什么呢?”
“就随便聊几句。”
顾潇看到书架上“和平之春”的宣传小册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心里又浮现出那张脸孔来。
周瑞贤哼了一声,“你少和他说话,他是变态的,是魔鬼。”
“他是你的亲哥哥,为什么这么说他?”
“你见过哪个四十岁的男人身边没有女人的吗?”
“他没结婚?”
“没有……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看到他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过,不过他喜欢男人也没事,我可以接纳,可是……”
“可是?”
“我十岁那年捡了一只流浪小狗回家,卷毛的特可爱,我很喜欢,睡觉都要抱着,有一天晚上它不见了,我到处找,走到屋后的花园,就看到我哥手上捧着小狗的尸体,身上,脸上都是血,他当时还在笑……我吓坏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在我的眼里他就是魔鬼的化身,但是他在人前又是很正常的样子,一个医学院的全优生,是不是很可怕?”
“那只小狗是他杀的?”
“他说是被车压的,但是我不信,他就是个变态,伪君子。”
周瑞贤满脸嫌恶地挥挥手,“总之你离他远点,他不会安好心的。”
顾潇浅浅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下午,车驶出营区大门的那一刻,顾潇才真正松了口气。
沈岳握着汽车方向盘,侧头看了看她,笑道:“我看你这几天都很淡定啊。”
“别人的地盘,不淡定也得装淡定……哎,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从包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正是临走的时候跟周瑞贤要来的,“和平之春”的宣传册。
“这个叫做吉提的人,在加入‘和平之春’之前,是被国际刑警通缉的 B 级通缉犯,当时是‘鱼鹰’的中层头目之一,代号是‘梭哈’,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鱼鹰’……”
“确定是同一个人?”
“确定,我还发现他偶尔会跟周瑞贤通邮件,说的都是‘和平之春’活动的事,周瑞贤应该不知道他的身份。”
沈岳思考了片刻,说:“你继续注意他和周瑞贤的邮件往来,如果他还在‘鱼鹰’的话,肯定不会每次都用同一个 IP 发邮件,你懂我意思吧?”
“知道。”
顾潇点点头,把册子放回了包里。
入夜,月明星稀。
顾潇洗过澡躺在床上,慵懒地伸展着手脚,这些天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拿过一本书,刚翻开没几页,突然听到卫生间后传来一阵奇怪的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有规律地击打着墙壁,不一会儿,那声音到了窗边,而且更加清晰。
顾潇立刻警觉起来,这不是往常那种野生动物窜过的声音,而是有人在往上爬!
这里是二楼,借助用来引流雨水的凹槽,成年人是完全有能力爬上来的,只是他怎么越过高压电网进入到营地里来的,除非,本来就是在营地里的人?
想到这,顾潇慢慢地起身,从床底摸出何凛给她防身的爪刀,关掉房间里的大灯,摸着墙根走了过去,在距离窗户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壮着胆子问:“谁在外面?”
窗外蓦地出现一张黑乎乎的人脸,顾潇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声。
“顾小姐,是我……”
“弗朗?”
顾潇连忙放下刀,扭开壁灯,的确是弗朗,但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还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昏迷着的男人。
“何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