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白的?目光从她刚刚洗好的?松软乌发,移到她身上那套新买的?睡衣上,很?平静地抬眸问:“怎么还?不去睡觉?”同居的?这段时间,她在晚上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过分暴露着装,每一套换洗的?睡衣,都将“保守”两个字贯彻到底,以照顾他敏感的?神经。裴拾音抱着棉娃娃坐到旁边:“这才几点?”8点不到,躺床上也是?玩手机。看他调节目,跳入下一个卫视平台的?新闻里。她控制
宋予白既然道歉, 裴拾音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有台阶还不肯往下走的坏小孩。
短时间内不用再去担心叶兆言会骑到自己头上撒野,实?在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偶尔也会想, 宋予白是真的只是在替自己出头,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她有点想自作多情,但又怕想多了失望。
毕竟,他平时装得?实?在太好,在没有神助攻的?前?提下,她根本?无从下手。
“偷吃”的?意外?,他过激的?反应也不过只是?让她窥见不太真切的?一角——就算想用“叔侄”关?系来解释, 也未必行不通。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无人再去提及那个晚上发生的?脱轨, 就像三年前?的?雨夜,她兴冲冲的?告白,也似乎从未发生过。
在经历过几次不确定的?失败后,她痛定思痛,决定循序渐进——走一步看一步。
晚餐照例是?清淡的?三菜一汤,方宁有事?请了短假,宋公馆的?锅铲, 就被交到了宋予白的?手上。
以蒸煮清炒为主的?晚餐, 清蒸的?鲈鱼, 浓汤的?狮子头,荷塘小炒里的?每一根荷兰豆上, 都冒着很?健康的?油晕。
煲了三个小时的?莲藕排骨汤,从盅盖被掀开的?瞬间,浓香四溢。
得?益于?宋家从小严苛的?教养, 宋予白用餐的?习惯很?好,食不言寝不语, 就连筷子也很?少碰到餐盘,发出吵闹的?叮叮当当声。
但即使有,也无人听见。
因为裴拾音全程小嘴叭叭,她会跟他讲自己的?朋友,广播剧底下偏激的?评论,也会跟他分享学校里授课的?老师又参加了市里的?某个课题,在选择优秀的?学生做课题的?助手。
每一个话题,宋予白都会认真听,他很?少发表正面或负面的?观点,更?多是?以一个相对中立的?态度,表达自己的?意见,整个状态从容平和,情绪稳定。
只有在她苦恼的?时候,会放下筷子,告诉她,要如何一步一步跟老师沟通,才能?争取到那个课题出赛的?机会。
他开始重新在她的?生命里,扮演一个循循善诱的?领航者,相比那些被他严苛冷待的?下属,这种绝无仅有的?细心和耐心,会给裴拾音一种错觉,仿佛她再努力,再主动一些,就能?摘到这轮天边月。
吃完晚饭后的?半小时,宋予白会在整理餐具的?间隙,听国?际时政新报。
裴拾音洗完澡抱着布偶娃娃下楼。
当前?的?时局新闻刚好播到尾声。
宋予白的?目光从她刚刚洗好的?松软乌发,移到她身上那套新买的?睡衣上,很?平静地抬眸问:“怎么还?不去睡觉?”
同居的?这段时间,她在晚上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过分暴露着装,每一套换洗的?睡衣,都将“保守”两个字贯彻到底,以照顾他敏感的?神经。
裴拾音抱着棉娃娃坐到旁边:“这才几点?”
8点不到,躺床上也是?玩手机。
看他调节目,跳入下一个卫视平台的?新闻里。
她控制了距离,不过分靠近,也不过分远离,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他能?闻见,那股熟悉的?甜荔香中,混着淡淡的?奶香,是?她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弥散的?香味让人有短暂心驰神往的?晕眩。
宋予白起身去厨房洗了樱桃,冲刷到指尖的?凉水,给入夏的?夜晚降了温。
玻璃果盘放到茶几上的?时候,少女整个人的?坐姿已经无聊到东倒西歪,霸占了一大半他原本?坐着的?位置。
“还?有什么事??”
她不喜欢看这些枯燥的?演播节目,对这些无聊的?、事?不关?己的?新闻,向来也没什么耐心。
裴拾音这才有些为难对他举起手里的?毛绒玩偶——粉红色的?背带格子裙,在腰部开了线。
“要补这个。”
宋予白看着她早有准备地从枕头底下摸出针线包,顿时有些头疼:“你不如等方宁回来,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针线不比做饭。
后者可以熟能?生巧,而前?者,在他有限的?29岁生涯中,几乎没有训练的?机会——除了她小学五年级的?那次手工课。
裴拾音:“可我明天就要带妲己出门拍照,我们都约好了各自带各自的?娃娃,如果妲己穿破破烂烂的?裙子出门,我会被嘲笑的?。”
在巨大的?年龄鸿沟下,宋予白有时候的?确不太能?理解她们这个年纪的?喜好和兴趣——会给不能?开口说?话的?毛绒玩具取专有的?名字,也会煞有其事?地在咖啡厅里,给这些小东西点上一杯属于?它们的?热可可。
宋予白不理解,但不代表他不会选择尊重。
皱着眉接过半个小臂长的?狐狸玩偶,背带裙的?腰带开了线,露出裙子底下毛绒绒的?狐狸腿。
裴拾音跪在沙发上靠过来,下巴都快杵到他肩膀,问:“容易补么?”
荔枝的?甜香伴着她轻柔的?呼吸,像春风拂过他耳廓,微麻的?痒意里,是?漏了半拍的?心跳。
他不是?专业的?裁缝,当然不能?通过检查线头就判断是?否能?补到天衣无缝。
“得?试试看。”
他比她细心,在繁琐的?事?情也更?有耐心,能?说?出“试试看”这三个字,多半就是?“没问题”。
小学五年级有手工课,男生缝沙包,女生做布偶。
心灵手巧的?女孩子,会用旧毛毯做小布偶,会用爸爸的?牛仔裤做帆布包,她们甚至会用去年秋天的?银杏叶做书包上的?布贴。
可裴拾音会什么呢?
裴拾音只会在给妈妈扫墓的?时候,一边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哭,一边在烧给妈妈的?纸钱里,夹带自己的?愿望卡片。
希望妈妈在天有灵,可以保佑她在手工课作业截止之前?,获得?一张心灵手巧的?体验卡。
结果当天晚上,她没有收获到对应的?技能?体验卡,反而在月光里,收获了一个年仅19岁的?男妈妈。
刚念大一的?宋予白,在一盏护眼的?台灯下,一边抿着唇一边专注翻看手工书,将“现学现用”四个字践行到底。
而还?在读小学的?裴拾音,则抱着给对方买的?薰衣草安抚小熊,坐在旁边,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事?关?小侄女在学校里的?尊严之战,万能?的?小叔叔必须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和准备——
也难怪她之前?会喜欢他。
雏鸟情结也好,慕强心理也罢。
“宋予白”这三个字,是?她人生路上,面对任何困难时的?通行证。
她曾经跟卞思妤提过这件小事?,当时的?好友露出相当不能?置信的?表情,感慨说?果然人不可貌相,堂堂君豫的?集团总裁居然私底下这么有人夫感。
她当时翻了个白眼,心想泡不到的?人夫,算什么人夫?
“还?是?像以前?一样?,我替你穿针对吧?”
叔侄的?默契,源自那个学期的?手工课。
本?来,如果不是?因为宋予白中度近视的?话,本?来这种琐碎的?杂活,理论上按他的?性格,也会一并承包。
“好。”
宋予白捻了粒樱桃点头应允,然后看她在针线盒里挑挑拣拣完之后,轻车熟路开始穿针引线。
冷藏在冰箱里的?莓果带着一丝冻牙的?冷意,暗红色的?果皮咬开,甜润的?汁水化解了夏夜里不具名的?燥热。
“我也要吃。”
裴拾音一头捏着针,一头捻着线,很?自然地仰起脸看他。
樱桃上的?水渍顺着指关?节溜到腕骨,凉意瞬间被体温蒸发。
宋予白沉默了两秒,语声平静:“自己拿。”
裴拾音:“这种时候我容易出手汗,你又不是?不知?道。”
樱桃有水,即使擦干净了,也会增加皮肤的?湿度,她一旦起了捏不稳针的?头,连拧在手里的?线,都会跟着发抖。
“宋予白,”她用膝盖撞了他一下,撒娇似的?催促都带着点小小的?不耐烦,“快点,早点弄完,我等会还?要上楼打电话。”
她最近跟人煲电话粥。
到晚上11点,路过她房间时,还?能?听到里面有笑声。
只是?像以前?一样?,举手之劳,细心的?、万能?的?叔叔随手照顾一下侄女的?需求。
她只是?想吃樱桃。
所以,他没必要为几粒樱桃介怀,也没必要在意在那些笑声里被不经意漏出口的?名字。
宋予白抬手,从果盘里捏了颗樱桃,喂给正专心致志盘腿穿针的?裴拾音,很?自然地问她:“最近都在聊什么,能?打那么久的?电话?”
带了细梗的?樱桃,令他的?手指完全不会触碰到她柔软的?唇。
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叔侄之间的?友善,发乎情,止乎礼——他克制地、绝对不会主动触碰到她。
“也没什么,就是?大家在约时间,明年就毕业了,最后一个国?庆,计划去哪里玩一下。”
“哪些人?”
“社团里的?咯,上学期公演存了不少钱,大四好多人都去实?习了,很?难再凑不到一起了,就当是?一次团建了。”
“打算去哪里?”
第二颗带梗的?樱桃被喂到嘴里。
“周榕说?。”
饱满的?果肉被咬开,于?口腔里炸开的?汁水让她来不及吞咽,暗红色的?果汁液体就从她嘴角溢了出来。
不多。
只是?她生来唇红齿白,唇角染上任何颜色,都会让她本?就精致的?五官,平添靡丽的?诱色。
因为急着要跟他说?话,她囫囵地将咬碎的?果肉吞下去,就着脚边的?垃圾桶吐掉果核,注意力却仍放在眼前?的?针线上。
“可以去周边的?度假村住几个晚上,白天可以打球赛艇,晚上可以篝火唱歌。”
身边没动静。
目光却胶滞。
裴拾音后知?后觉,穿针引线的?手一顿,侧眸,眨着漂亮的?小鹿眼,天真无邪,很?自然地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宋予白垂眸,捻了粒带梗的?樱桃发呆,半响,轻笑。
“我担心你看不清。”
樱桃喂给她。
丰沛的?汁水再次染上她的?唇瓣。
“那又没什么,都是?朋友。”
裴拾音应得?不以为意。
“真看不见,他们也会帮我的?。”
宋予白问:“那你想去吗?”
裴拾音眼睛亮亮的?,好奇而忐忑地征求他意见:“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被摁到唇角的?柔软纸巾。
薄软白透的?纸张很?快就被她溢在她唇边鲜红的?汁液染色。
纸巾再柔软,也绝非完全光滑,擦拭过娇嫩的?皮肤时,能?明显感受到纸张表面细微的?粗糙颗粒,正在她的?唇角来回摁压、摩挲。
尤其是?,捏着纸张的?人,摁在她唇角的?力度,还?在加重。
饱满的?指腹隔着薄软的?纸巾,也有炙人的?热度。
即使他动作和目光都很?自然,她依旧能?感受到,自己柔软的?唇角,正在他的?指下,感受一场不具名的?惩罚。
轻微的?麻痒疼痛,让她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很?快,疼痛离开。
宋予白将被樱桃污渍染色的?纸巾,优雅地叠了两下,扔进垃圾桶,然后抬头,对她微笑。
“应该去不了,8月初我们就答应过爸爸,国?庆去他那边陪他住几天,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