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之后他不免有些诧异,才几天不见,孟唯栀看着瘦了很多。脸上的肉少了一圈,下巴尖尖,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是大的过分,大到显眼之后显出冷漠来。锁骨深陷,有明显的窝,两道平直的骨头延伸到肩膀撑起浅紫色沙织的袖子,仔细看能隐隐看到骨头凸出的连接处。“坐吧。”孟唯栀坐直了,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说。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人身上,他依旧俊朗,清瘦挺拔,气质沉稳,她觉得自已好像被另一个人操纵着,冷静处理一切,好让自已得到一些迟到的体面,以维持自已早被人践踏的尊严。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方才停歇。
雨后初霁,万里晴空,金色的日光透亮纯粹,空气中的尘埃被大雨涤荡一空,送来院子里草木清冽干净的味道,让人心情舒爽。
白玥和赵姨正拿着一份菜谱仔细研究,低声讨论着。
“妈妈,赵姨,我出一下门。”
听到女儿的声音,白玥抬起头,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身前,见她怀里抱了个小纸箱,皱眉道:“你身体才刚好,出门做什么?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着急?”
赵姨跟着劝道:“是啊,大病一场多伤元气啊,得补好久才能恢复过来,不着急的事情就先放着,等身体好了再办也是一样的。”
孟唯栀笑了下:“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我不会拿自已的身体开玩笑的。而且躺了这么久,实在是太闷了,我想出门透透气。”
白玥还是满脸不赞成,孟唯栀轻声道:“妈妈,有些事不早点做了,我更不好受。”
“……”
“好,那你去吧,不要自已开车了,让张叔送你。”白玥看着孟唯栀坚持的神情,只好让步。
“嗯。”孟唯栀点点头,乖巧地说:“不会很久的。”
“自已要注意,记住医生说的话。”白玥叮嘱道:“爸爸在海城给你拍了一幅画,早点回来看。”ŀ
孟唯栀眼睛有了亮色,笑道:“好。”
十点四十九分,顾荆越收到孟唯栀的微信。
【我在顾氏斜对面的瑞x等你,有事和你说。】
【只耽误你五分钟。】
笃笃——
敲门声让顾荆越回神。
章谨提醒道:“顾总,马上到开会的时间了,张董他们已经到会客室等着了,您现在过去吗?”
顾荆越站起身:“你先帮我主持,我出去一会儿。”
章谨被这个命令砸得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的顾总。”
顾大工作狂居然逃会耶!
章谨看了眼窗外,天朗气清一片安宁。
这也没下红雨啊?
工作时间,咖啡厅并没有太多人,座位零星几个客人,顾荆越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孟唯栀靠在沙发靠背上,偏头看着外面。
她没有点咖啡,面前只放了一杯白水。
顾荆越脚步迟疑了一瞬。
她看起来不像在等他。
正想着,她突然向这边看过来,顾荆越抬脚走向她。
走近之后他不免有些诧异,才几天不见,孟唯栀看着瘦了很多。
脸上的肉少了一圈,下巴尖尖,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是大的过分,大到显眼之后显出冷漠来。
锁骨深陷,有明显的窝,两道平直的骨头延伸到肩膀撑起浅紫色沙织的袖子,仔细看能隐隐看到骨头凸出的连接处。
“坐吧。”孟唯栀坐直了,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说。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人身上,他依旧俊朗,清瘦挺拔,气质沉稳,她觉得自已好像被另一个人操纵着,冷静处理一切,好让自已得到一些迟到的体面,以维持自已早被人践踏的尊严。
顾荆越解开一颗西装扣子坐在孟唯栀对面,刚坐下,就见孟唯栀从座位旁边拿出一个收纳纸箱,推到他面前。
那句问问她怎么了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随着她的动作,他这一次看清楚了,她手上确实少了那条手链。
“是什么?”
孟唯栀看着他平静地回答:“这一年里你送我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了。”
成年人之间,如果不是一方故作不知,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便足以意会全部的含义与对方说这句话的动机和目的。
顾荆越一时间有些愣。
或许是这个场景自已设想了千百遍,而设想里的每一种都与现在的这一种大相径庭,他有些措手不及的茫然。
视线不可避免地碰撞,只是平静的人出人意料变成了孟唯栀——那个总是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有碎光的人。
他习惯了她以那样一副面貌出现在自已面前。
当下就像,一只总是粘着你的猫突然重回了高傲的本性,尽管你知道这是这个物种的本性,但你想到她的时候,仍是套用自已熟悉的模样。
“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了。”顾荆越沉默片刻后开口。
孟唯栀垂眸看向桌上的纸箱。
那里面的东西是她今天一早一件一件清理干净之后装进去的。
有什么,她很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毫无拥有的欲望。
她的世界向来界限分明。
喜欢就是一百分的喜欢,反之亦然。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孟唯栀轻声说,“卖了,扔了,随你处置。”
抛开感情,谈价值,这些东西如果是别的试图笼络她的人送出手,连出现在孟家的资格都没有。
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承载着并不美好的记忆——
我全部真心如数奉上。
你虚情假意冷眼周旋。
“五分钟到了。”孟唯栀并不想多话,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红色纸币压在水杯下。
顾荆越不会问为什么,更不会挽留。
所以孟唯栀说只耽误他五分钟。
现在时间到了。
她礼仪周全,欠身道:“告辞。”
顾荆越许久没有动作,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去,路口的司机为她拉开车门,载着她离开。
他伸手拿出唯栀眼熟的小方盒,打开,天青蓝贝母手链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只是贝母娇贵,磕碰日晒都会损伤,尽管孟唯栀已经小心呵护,上面仍有了几道轻微的裂痕。
还了东西后,孟唯栀去见了宁挽清。
进屋后,宁挽清还在念叨:“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好些了吗?怎么生病了不给外婆说呢?阿越知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忙起工作什么都不管了!外婆去骂他!”
“我给你煮点什么吃的?你多少吃点,吃饱了才好得快!”刚坐下,宁挽清就要给她煮东西,撑着沙发扶手准备起身。
孟唯栀先一步阻拦道:“不用了外婆,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说两句话,顺便把我的花带走。”
宁挽清心里一堵,强笑道:“怎么啦?阿越欺负你了?”
“没有。”孟唯栀笑着说。
老人这一年对自已关照孟唯栀记在心里,顾荆越是宁挽清唯一的亲人,就算她和顾荆越之间再如何难堪,她也不想在老人面前说他的不好。
“外婆,您也看得出来,我和三哥的性格并不合适……他内敛,我外向,我们已经磨合了一年,但不合适的人终究还是不合适……他迁就我也很辛苦。”
“所以我和三哥……就到这里了。”
孟唯栀笑着,眼圈慢慢红了:“外婆,是我没有这个福气做您的孙媳妇,太可惜了。”
宁挽清背过身擦了擦泪,颤声道:“你是个好孩子,是我们阿越没有福气。”
孟唯栀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叠文件放到茶几上:“谢谢您这一年的照顾,这就当作是我的谢礼。”
她站起身握了握宁挽清粗糙干涩的手,轻声道:“我家里人在等我,外婆,我走了。”
宁挽清站起身,摸摸孟唯栀的肩膀:“有空了,再来外婆这里吃饭,想吃什么外婆都给你做!”
“嗯。”孟唯栀笑着应了声,“外婆,您保重。”
宁挽清目送孟唯栀的车离开,缓缓走回屋内,坐回沙发上,拿过孟唯栀留给她的文件。
那是这一多年时间里她给顾荆越调理胃病的全部处方。
宁挽清抚着胸口难以抑制哭出声,喃喃道。
“是外婆没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