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头发长得还好的,是她的长相。一张白净无瑕的鹅蛋小脸儿,狭长的丹凤眼,眉骨鼻骨都很高,眉毛纤细浓密,睫毛根根分明,气质很轻盈温婉。但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水珠似的,一下子让她的气质添了几分灵动可爱。少女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见没人,慢慢推大门缝,纤细的身影从门缝里挤出。她回身,轻轻将门合上。随后提着淡青色长裙,弯着腰,蹑手蹑脚的跑了。叶轻舟穿过垂花门,一溜烟跑到了后院,手脚麻利的踩着被刻意敲出的凹槽爬到了墙上,骑在了墙头。
叶钧最终掀开了遮布,看到烧的焦黑,分辨不出面貌的人,不tຊ能接受,一下子就撅了过去。
夏荷赶忙喊叶钧的亲卫,几个人合力将叶钧抬去了前院。
等他清醒,天都黑了。
叶钧从床上爬起,看到了抱着小轻舟的周氏,还有褚怀洲。
周氏将叶钧的玉佩递给他,褚怀洲将两封信也递给了他。
“这是夫人去世前给奴婢和公子的。”
叶钧神色恍惚,接过了玉佩和信。
“那晚的火,不是意外,是夫人自己放的。”周氏将陈嘉柔在他去邵阳后,所有反常的行为全告诉了叶钧,并说问过了,当晚春雨夏荷和褚怀洲褚怀溯睡的那么死,可能喝了厨房给陈嘉柔熬的安神汤。
叶钧打开信细看,这才发现,他全想错了。
他一直都知道陈嘉柔不开怀。
南陈覆灭,她心里是难过的。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从来没有站在她的立场考虑过,他这个灭她国,毁灭她家的人,成为他的丈夫,她要受到什么煎熬。
如果当时,他放她走就好了。
她也许,就不会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走。
是他的自私,害死了她。
叶钧闭眼,眼泪纵横。
周氏一行人被赶走了,叶钧去了西厢房,坐到了天明。
第二天天一亮,一口厚重的棺材抬进了西厢房,叶钧将人放进棺材,犹豫后,还是将自己的玉佩拿走了。
因为他,她才这么饱受折磨,死后,就别再为她添堵了。
叶钧亲自将人护送到郊区,南陈族人的坟群,将陈嘉柔也安置在了其中。
找了几十个工匠,白天黑夜的干了八日后,原先烧的黢黑,只剩下一片残迹的正房,又恢复了正常。
叶钧嘱咐周氏几人好好的照顾小轻舟,将自己玉佩留给她,带着亲卫走了。
又过了十日,外面的禁军突然有动静。
几个人寻着门缝看去,就见外面人在和了灰浆,一点点封住了门,并加高了院墙。
最后一块砖加在墙头上时,一粗犷男子的声音隔着高墙传进院内:“皇上旨意,所有人无诏不得出入!违者,格杀勿论!”
“奶娘。”几个年纪小的惶恐不安的,看向抱着小轻舟的周氏。
周氏也害怕,但满院子的人也只有她年长,她只得强装镇静:“夫人和将军,都让我们照顾好小姐。”
“有小姐在一天,我们就都有活路。”
“别多想了,都回去吧。”
“奶娘,我要抱抱小舟舟。”褚怀溯走向周氏,伸出手轻摸着婴儿胖乎乎的小手。
周氏轻笑,将孩子慢慢放入他怀里。
就听褚怀洲说:“舟舟不怕,你还有大舅舅和二舅舅,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爱你的。”
周氏听后,拿手指抹起眼泪来。
*
十六年后的初夏。
清早,天刚亮。
正房的门‘吱呀’一声,错开了一个小缝,一个梳着流苏髻的十五六岁的少女,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如瀑的黑发随着她探身的动作滑落在身前,丝滑的视感,让人忍不住想抚摸下它的触感。
比她头发长得还好的,是她的长相。
一张白净无瑕的鹅蛋小脸儿,狭长的丹凤眼,眉骨鼻骨都很高,眉毛纤细浓密,睫毛根根分明,气质很轻盈温婉。
但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水珠似的,一下子让她的气质添了几分灵动可爱。
少女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见没人,慢慢推大门缝,纤细的身影从门缝里挤出。
她回身,轻轻将门合上。
随后提着淡青色长裙,弯着腰,蹑手蹑脚的跑了。
叶轻舟穿过垂花门,一溜烟跑到了后院,手脚麻利的踩着被刻意敲出的凹槽爬到了墙上,骑在了墙头。
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禁军服侍的中年男子,听到动静,皆叹了一声,颇为无奈。
“徐叔,周叔,是我是我,轻舟。”叶轻舟朝俩人招手。
被她称为徐叔徐乐,周叔周治,是十六年前被燕帝派来监视圈禁她的禁军。
原本俩人恪尽职守,冷漠严肃,但谁能抵得住,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天天骑在墙头‘叔叔’‘叔叔’的叫你,你不应,能喊你一天。
这样长年累月下来,再坚硬的心都被她给捂化了。
徐乐周治甘愿为她跑腿,买这个买那个,这一晃,不知不觉,竟十多年过去了。
听到她声音,徐乐抬起眼看她:“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么大胆,敢无视皇上的旨意,天天骑墙头上这么喊人的。”
叶轻舟嘻嘻一笑:“是徐叔周叔照顾。”
“停,别这么说。”徐乐指她:“让别人听到了,参我们俩一本,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小丫头会害死我们俩的。”
叶轻舟不以为然:“要有人参你们,早就参你们了,现在我们还能这么好好说话?”
“我觉得吧......”
“这里的一切,是逃不过皇上他老人家眼睛的,你们没事我也没事,那就是他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我们这样。”
“嘻嘻。”
“徐叔周叔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害了你们的。”
“这丫头.......”徐乐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周治抱着大刀笑道:“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咱们俩个大老粗哪里说的过她,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叶轻舟龇着洁白整齐的牙齿朝俩人乐。
周治一脸慈爱的看着她:“你这小丫头无事不起早,今天这个时辰就起来了,又嘴馋了吧。”
“说吧,今天又想吃什么?”
叶轻舟摆摆手:“不是不是,今天不买吃的。”
说着,她从头上扯出一根金簪,卷上一张纸条扔向周治:“我怀洲舅舅要过生辰,我想送他一件礼物。”
“哪位叔叔有空帮我去玉石店刻枚印章,刻字就写‘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是我怀洲舅舅最喜欢的诗句,我送给他这个,他一定喜欢。”
周治将纸条从金簪上抽下,塞入胸口,把玩着金簪:“小丫头,你娘留给你的首饰,当的都差不多了吧。”
“你这孩子,真是心大,就不知道多留下来一些做个念想?”
叶轻舟抬起手来,手腕上系着两根红色的手绳,一条上面坠着几枚金坠,一条坠着玉坠。
她弯唇:“这才是我娘亲留给我做念想的,那些首饰她根本就没戴过,我想娘亲特意留给我,就是让我花的。”
“败家孩子。”徐乐笑着摇头。
叶轻舟朝他乐了乐。
周治问:“你什么时候要?”
叶轻舟沉吟后说:“尽快吧,怀洲舅舅还有八天过生辰,只要在他生辰前就可以。”
周治点头:“好,我记住了。”
叶轻舟嘴甜道:“谢谢周叔了。”
“那我走了。”说完,她提着裙摆就准备往下爬。
“不需要吃点什么吗?”徐乐笑道。
叶轻舟停在墙头上,沉吟后说:“那要不来只裕祥楼的卤鸡。”
“就知道你馋。”徐乐笑道:“中饭前来拿。”
“好嘞。”叶轻舟应下,扒着砖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