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算没修好他也还是会这么说。温姝宜不管做什么,他都是第一个支持且深信不疑的。周怀生走神这会儿,温姝宜已经小心翼翼将画收好卷起,她tຊ慢悠悠回到餐厅,站在宁玉安面前。“这画要修起来不太难,只是要费些时间,您要是信我,这画我保证帮您修好。”温姝宜不敢夸口,古画修复比瓷器修复的时间更为漫长,光是揭画这步骤就要耗费许久,可以说是个大工程。而且她还是一个人,在时间上就更为紧张,需要考量的东西也就更多,所以她没顾着眼下不是谈事情的时机,直截了当跟画的主人说了。
温姝宜声音温柔,这句话却很坚定。
她是偏幼态的长相,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很比真实年龄还要小一些,再加上那么一个温吞的性子,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宁玉安阅人无数,听到她这话后也有些迟疑了。
“你能修?”
迎着身旁除了周怀生以外都有些惊讶目光的众人,温姝宜肯定点头。
“我是学这个的,古画修复重细处,您能不能让我先看看破损的地方?”
宁玉安犹豫几秒,到底还是把画轻轻放在了她手上。
温姝宜拿着画去了客厅,选了光线最好的位置慢慢把画在茶几上展开,确实是很有历史的古旧作品,因价值不菲而保存的相对完整,只是有一块小部分脆化成片,致命的地方是在画中间处出现的一条断裂。
如果再不修复,恐怕会出现非常严重的损失。
她看得认真,完全隔绝了身后这几人的交谈。
“怀生,你媳妇能行吗?我看人家电视上的修复师都是上了年纪的,姝宜这么年轻,能掌握好技术分寸吗?”
“您就甭操心了,她技术好的很。”
周怀生看向前方,目光清澈,一脸信誓旦旦,看起来比温姝宜本人还要自信。
那花瓶修完后一直放在她那间工作室里,他也是有一次半夜看见的。回京平不过才一个星期,她只用了三个等他回家的晚上就把碎片修复好,足以体现她的专业水平。
当然,就算没修好他也还是会这么说。
温姝宜不管做什么,他都是第一个支持且深信不疑的。
周怀生走神这会儿,温姝宜已经小心翼翼将画收好卷起,她tຊ慢悠悠回到餐厅,站在宁玉安面前。
“这画要修起来不太难,只是要费些时间,您要是信我,这画我保证帮您修好。”
温姝宜不敢夸口,古画修复比瓷器修复的时间更为漫长,光是揭画这步骤就要耗费许久,可以说是个大工程。
而且她还是一个人,在时间上就更为紧张,需要考量的东西也就更多,所以她没顾着眼下不是谈事情的时机,直截了当跟画的主人说了。
“无妨,画就交给你了,你想什么时候弄就什么时候弄,我也不着急。”
宁玉安得到肯定答复,突然改变了主意,反正这一屋子都是亲戚,但试无妨。
“那我就把画拜托给你了。”
宁玉安笑着,回过头来看一眼周怀生,揶揄开口:“怀生啊,你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是不是应该请我喝一杯啊!”
着急的事儿被解决,大家再度落了座,只是这一次的话题中心变成了温姝宜,梁任年和江渠问起她之前上学的种种,也是很不理解她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吃苦的专业。
顾逢晟和沈昱宁倒是很佩服,做修复工作的要有匠人精神,没有日复一日的坚持是无法成事的,夫妻俩夸了她半天,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热。
这一顿饭吃到后面竟然难得不自在起来,所幸吃过晚饭后两人就离开了,不必承受太多的煎熬时间。
温姝宜带着宁老先生珍而重之的画,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她的工作间。
这间小屋从最初的空空荡荡,再到如今日渐增多的物品,四周的置物架上几乎快被布得满满当当,唯一能留下的地方是她的那一把椅子。
她这个人在生活中其实有些强迫症,甚至有时候还会比较洁癖,但在工作这件事上又很不拘小节。以前在西江跟着团队一起进行修复工作时,她经常一个人忙到深更半夜,到最后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跟着满屋子尚未完全恢复好光彩的文物们待在一起,内心是宁静的。
现在,倒好像是找回点从前的感受。
古代字画的修复多数采用传统的修复手段,先清洗画芯,用水将全部画都浸湿,再把画背后的托纸和复褙纸悉数揭下来,一般是四层,需要用小镊子一点一点取下,十分考验耐性。
这些事是温姝宜做惯了的,不觉得太累,只是一做起来就忘了时间,周怀生一直没去打扰她,靠在床头用平板简单处理工作,直到看着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这才去敲她的门。
“该休息了。”
周怀生轻声提醒,看向屋内灯光下纹丝不动的温姝宜。她低头投入时间过长,脖颈保持在同一姿势有些僵硬,听到他的敲门声,松散的转动两下,又伸手捏了捏。
“我还不困,这层命纸就快揭完了。”
“要不然你先回去睡吧。”温姝宜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她神情认真,用手轻搓画纸,动作格外小心。
周怀生不忍她熬夜,绕过桌子,脚步放轻慢慢走到她身后,本想给她捏捏肩膀但又怕一动她手上也不稳。
温姝宜屏气凝神,他也不跟她说话,只在她身后看着快被她揭完薄的只剩最后一层的画芯。
“我一会儿就回去睡了,你要在这等的话会很无聊。”
她没再看他了,放下镊子用湿毛巾滚压画纸。
事实是她工作时不想分心,周怀生在她身边她不太能静下心,试问满屋都是浆糊明矾和颜料混再一起的味道,他却带着一身刚沐浴完的清香飘了过来。
就算她意志坚定,这会儿却也忍不住想停下。
他上辈子,总该是只成了精的男狐狸,任何细微之处都能勾引到旁人。也是怪她定力不足,看见他那张脸,便总想起些别的。
“为什么叫命纸?”
周怀生却没理会到她眼眸里的其他意思,弯腰往桌面上看了看,觉得这个步骤真是太过琐碎漫长了。他在一旁看着,都替她觉得累。
桌子上都是她揭下去的小的不能再小的碎片纸,被她统一归到没有沾画的空白一侧,他好奇,有心了解其中一二,所以才问了温姝宜这个问题。
“通常来说,最靠近画芯的这层纸就叫命纸,因为它跟画沾在一起,老师教我们的时候说这层纸是这一幅画的命,必须要小心,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名称。”
细分下来,能论的上名字的修复过程有十几种步骤,但除了补缀上色外,揭是最重要的一环,稍有不慎或揭穿画芯损伤画面,都会给这幅画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所以每一步都要很谨慎,也最需要静心,温姝宜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三四个小时,如今也只是刚进行到第一步而已。
周怀生认真听完,觉得她专注的样子很像从前,他往前走了两步,倚在桌边,他侧过脸对上她的视线,声音很轻。
“之前在西江的时候你都做什么,也是修这些吗?”
他想了解那些他没参与到的过去,尽管现在已经晚了许多年。
温姝宜把最后一小块命纸揭完,抬眼看他,“那时候什么都做,不止修复师傅还会带着我们去考古,不过我很少出去,相比于出去还是更愿意待在屋里修东西。”
“不会觉得孤独吗?”他问。
她收拾好东西后站起身,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不会觉得孤独的。”
尽管过程漫长,尽管道路曲折,兜兜转转,放下后她也还是会再拿起过去向前。
“说到这,还得谢谢你帮我找回自己。”
温姝宜目光真挚,饱含着对他的感激,若不是那天那个花瓶,或许她也没想过要再回从前。尤其是喻卿生病过后,她觉得自己一切时间都很有限,放弃是不得已,也是唯一的事实。
今天这份突如其来的勇气,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在身边才能这么随心所欲。
周怀生沉默一瞬,把她耳后掉落的碎发挽起,他弯弯嘴角,替她方才的话正名。
“是你找回了自己。”
他托起温姝宜的脸,一字一句,“不要谢我。”
话虽如此,但她听完这话准备开口时,周怀生又措不及防吻了吻她唇边,并不眷恋,只是浅尝辄止。
“我明天要去出个差。”周怀生照实交代,“南淮那边有个茶叶合作被我拖了好长时间,再不去恐怕不行了。”
说实话,他也舍不得温姝宜,但工作是工作,有些事没办法,他既不好耽搁太久,事出突然,也是刚才处理邮件时临时决定的。
是顾逢晟看好的合作,也是他敲定的,这位资本家让特助给周怀生发完航班信息后又补充了一条,他戏谑周怀生新婚燕尔,要是实在不舍得跟老婆分开可以带家属同去。
周怀生无语,这人当了父亲后变得越来越幼稚,他置之不理,只回复了应该回复的内容后就放下了手机。
事出突然,温姝宜有些惊讶,“那,那要去多久?”
她耳垂还红着,因他方才不经意的撩拨而心神飘忽。
“时间还没确定,我估计最多也就一个星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周怀生见她这样,到底还是没出息的问了一句。
她思考片刻还是拒绝:“你去工作我就不去打扰你了,我留在家里照顾妈,没事的时候正好把这幅画修好,你放心去工作,店里剩下的装修我帮你盯着。”
温姝宜比他还着急,话刚说完就拉着他回卧室,拿了行李箱想要帮他收拾衣物,周怀生心疼她太累,最后是自己亲力亲为。
这一通收拾了这么久,再进屋时温姝宜已经睡着了。
她应该是太累了,周怀生沾在床头看她一会儿,然后把钱包里的一张银行卡塞到了温姝宜今天背的链条包里。
他上床,轻轻揽过她到自己怀里,额头印上一吻,这才安然睡去。